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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柳先生的那位夫人,也是姓崔。
但很显然,崔子墨并不知道自己和柳先生之间曾经的不愉快。
柳先生虽然也很诧异,但他到底不是个毛头小子,很快就坦然地接受了一切,笑意吟吟地说道:“你们不必紧张,我受七公子所托,特意前来助你们与合月安顿下来。”
一面朝身后的长随使了一个眼神,只见对方随即朝顾小碗二人走来,将崔子墨那里的钥匙给双手奉上。
柳先生也开了口:“昨日云州急信,七公子一早便赶回了云州去,因放心不下你二人,故而让柳某看着一二。”似担心顾小碗还因此前的事情介怀,将自己拒千里之外,所以竟然是大大方方说道:“小碗姑娘,当下已是今非昔比,你倒也不必如此防备着在下,何况我谨听七公子之言,既是答应了,自然会尽全力,不会再生出其他之心。”
这话说得坦荡荡的,倒是叫顾小碗不得不佩服他几分。又听他言语间对于那看起来不着调的崔子墨如此尊敬,可见这柳先生与崔子墨之间,还不知道又隔着了多少差距呢!如此那崔子墨重情义,看中与她两个共患难这段情谊,量这柳先生也不敢如何。
于是便也是大方地应下,“那既如此,就麻烦柳先生了。”但是,心里还是防备着此人。
而柳先生得了顾小碗这话,不禁也暗自松了口气,他在柳家本就是旁支末族,排不上什么,在凤阳之时,又因那该死的时疫,害得自己不得不退。
分明是天灾之祸,却不想入了家主的眼,却是自己办事不得力,如今也是被闲晾了下来。
这让他很慌,一般这样被闲晾着的,大概一辈子就这样了,所以柳先生必须得自己寻一条出路来,因此他靠着娘家这边的关系,寻到了蜀地,只因那五公子在此处。
只是五公子却不是他想见便能见到的,幸而山重水复无路之时,竟是柳暗花明遇到了主动找上门的七公子。
这七公子虽不是崔家权力中心的人物,可偏偏他命好,如今崔家最出众的两个年轻少主,都是他同胞的亲兄长,与他办好了事情,何愁将来没得好处?
所以,哪怕他只是让自己来帮两个黄毛丫头,柳先生也不觉得是大材小用了。他觉得大丈夫行事,当不拘小节,能屈能伸,方能配得上将来的好造化。
当然,最让他心甘情愿前来,其实也并非是七公子的诚心相托,更为重要的是,他听闻,这顾小碗二人见到了五公子,且五公子还答应了顾小碗的一切要求。
试想那五公子是怎样出尘绝世的人物,他不但见了这两个村姑,更亲自点头同意给她们田地和银钱宅子,可见这顾小碗二人,的确是有自己不为知的本事。
所以眼下帮顾小碗对他来说,也许就是一个翻身的机缘。
他将这空荡荡院子扫视了一遍,“我看院中清冷,你们便是不习惯人服侍,只是这门房和扫洒的婆子,总是要买几个进来的。”
顾小碗颔首,“我原本今日也是打算将此事办了,另外还有几个擅长侍弄花草的,不拘男女,只要肯勤快,月钱我是十分舍得的。”
一边请他进了厅里坐下。
柳先生作揖谢了一回,自然地坐下,“你若打算长久在这里安顿,我的意思是,还是不要想着雇佣什么长工短工,这样做事上不上心不好讲,且你手里的银子也经不得折腾。”又说:“我知晓你手里也就一千两银子,这话说来也许不中听,但你若是不合理安排,这点银子,还不够你使一年半载就没了去。七公子那里,他倒是有心给你些私房,只不过五少爷盯着,他也不敢乱来,故才叫我来过来的。”
他的话,让顾小碗想起那时五公子说,想看看她拿着这银钱和田地,能过得如何?很显然,他对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怎样,是有些兴趣的。
他对自己的生活有兴趣,就算只是当做无聊时的调味剂,但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情。
顾小碗甚至怀疑,那位五公子的兴趣,也正是这柳先生能屈尊降贵前来此的最大原因了。
所以她猜想,这柳先生很显然,比谁都希望自己接下来过得好,不然岂不是意味着他的能力不行?那么他给予的这些意见,自然是没有差的。
何况他说得也对,这一千两银子在乡里,是大家几辈子都攒不出来的,还能富贵几代人,但是城里不行,更何况她还要将日子过得体面,不但是面子上的体面,更是里子里的体面。
所以,现在这些启动资金,自然是能压缩就压缩的好。
于是也诚心朝柳先生请叫,“那先生的意思是?”都买那些卖身的?
果然,只听柳先生说道:“自然是要签死契,如此只需管他个两三顿饱饭便足矣,何况到了卖身这一步的,哪一个不是为了求一口吃的?不过你若是有心,将来好起来了,一个月愿意赏给他们几个钱,那是他们的福气,他们只怕还要磕头作揖谢你的慈悲呢!”
可据顾小碗所知,牙行里卖身的虽有,但价格却不便宜,且人家提出的要求也颇多,自己怕是难以满足。
她蹙起的眉头,一下就让柳先生洞察到了她的担忧,直言道:“这你倒是不必担心,牙行里没有,外头总是有的,何况现在四处逃难来此的多了去,本就没个身份,你愿意买他们进来,管一口饭,只怕还要挤破脑袋进来呢!”
顾小碗是想过,从外面的难民里挑选,这是蜀地的律例允许的,只是这些奴才买来后,终身也是没有户籍没有人权可言,一辈子依附着主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