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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安排好,又见夜色浓郁,只叫各自回去休息。
她这回来了好几日,事情一多,一件接着一件的,也还没得空去见柳公劼,而且还要同金公子那边商讨商队的事情。
所以翌日一早,便叫阿毛去柳家那头送了信,只问柳公劼何时得空闲,有事相商。
却得知柳公劼不在家中,说是领了他大女儿柳拂去了眉州城,拜的哪一个女先生。
顾小碗听罢,本没有放在心上的,哪里曾想,这下午些,柳夫人就上门来了。
本来还以为她是那养颜霜用完了,来找自己拿的,没想到她见了顾小碗,那行为举止却十分亲密,进了暖厅里,就拉起顾小碗的手:“你也是大胆得很,竟是不声不响,就忽然跑回那头去了。这许多日子里,我叫人来问了两回,我家老爷也来了一次,都说你还没回来,好叫我们焦心。”
顾小碗果真瞧见了她眼里满是忧虑,但是又想不通,虽是来往相交了几次,可也犯不上叫她真这样为自己担心?一面与她寒暄着,心里免不得疑惑。
待那头王秀丽上了茶水来退下去后,才又听柳夫人责备嗔怪:“你也是,嘴里说是叫我姐姐,却也没拿我做自家人,若是今儿你不打发人去找老爷,我们都不知道你竟回来了几日。”
“我的错,我的错,这一回来许多杂事缠身,实在是没有顾得上。这不,得了空马上就喊人过去问一问您两位的好。”顾小碗忙解释着。
柳夫人却是叹了口气:“我这一阵子,是好不得的,只叫他气得不行。”
然顾小碗观她气色,虽是有些忧虑烦愁在身上,但看着也是红润精神的,便好奇起来,莫不是那柳公劼又纳新人了?但想着便是如此,柳夫人也不会在这上头发脾气的。
更何况柳公劼也不在家里,不是说领了大女儿柳拂去了眉州拜师求学么?于是便道:“他如何惹你了?”
柳夫人继续叹气,“那年前的时候,他就不叫我家阿拂与我学管家了,连那女红烹饪都没在碰,说是要教阿拂读书。我当时也吓了一跳的,劝过一回,你道他如何说?”
顾小碗摇头,这事儿她并不曾听过。
柳夫人继续道:“他说,阿拂原是个聪敏的,家里一帮兄弟都比不得她的学问,如此就当要好好培养。还拿你来作比喻,说你也不曾好生读过书,如今没得个当家的,自己也能独当一面,可见你都有这样的本事,将来阿拂也必然不差。我说他这想法是好的,可阿拂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原本就是那享福的命,何故要叫她来抛头露面,在外头吃苦呢?”
她说到这里,似又觉得自己用词不妥,忙解释着:“好妹妹,我没有半点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一个人撑着家计,管着这么一大家子也辛劳得很。何况你但凡家里有一个能当家做主的,我想着你定是不愿意这样的。可我家阿拂呢,好好的小姐做着,弟弟又不少,将来帮衬她的多了去,她只管等着嫁人享福就是,何须要她这样辛苦作甚?”
又说原本劝了,但是见柳公劼不听,就只好作罢,心想没准过一阵子,他就淡了这兴趣,自不会管阿佛。
哪里晓得,这年后他竟然直接就领着女儿去了眉州求学。
柳夫人这才意识到,老爷真是下了决心的,并非一时兴起。
公婆虽是还健在,但是离云州又远,而且家里一直做主的,是自家的老爷,只怕自己去信请他们相劝,也不得半点用处。
于是今儿得知顾小碗回来,就忙过来,想这自家老爷到底也是将顾小碗做知己来待,没准是愿意听她的。
因此这般说着,也是满怀期待地望着顾小碗:“好妹妹,我眼下便指望你了,你好歹劝上他几句,叫他将阿拂接回来吧。我倒不是怕人家笑话我家的姑娘在外抛头露面,而是实在不忍,我那娇花一样养大的姑娘,往后要在外过那风吹日晒的苦日子啊!”
顾小碗眼底满是震惊,她一来没有想到,柳公劼竟然会想到培养他女儿;二来更没有想到,柳夫人竟然会觉得自己现在当家做主苦……甚至怕她女儿将来也吃这样的苦。
顾小碗实在是无法理解,这柳夫人纵使是在内宅里锦衣玉食,不用在外四处奔劳,但是柳公劼这么许多妾室庶出子女要她来管,她就没有一丁点的怨言么?
她用一种疑惑又吃惊的目光看着柳夫人,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不解之色。一面斩钉截铁地回着柳夫人:“我并不觉得辛苦啊。”
怎么会觉得辛苦呢?虽不说自己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最起码在这个家里,自己的人生是能自己掌控的吧?她不用去听命于谁的规矩,看谁的脸色眼神行事,也不用卑躬屈膝。
可是这一些,不说别家内宅的女子,便是柳夫人,柳公劼要纳妾的时候,她难道真的高兴么?
不,她肯定是不高兴的,只是她自来所接受的思想,已经将她的思维固化了,所以即便她不高兴不愿意,但也会劝着自己,自古以来,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比起别家那宠妾灭妻的,自己算是运气好的了。
而这,大概就是她以为的幸福吧。
但顾小碗始终不是柳夫人,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想。
至于柳夫人,此刻听到她的话,露出比顾小碗还要吃惊的眼神,“你怎么会不辛苦呢?”
顾小碗摇着头,“我掌控着家里的大权,要做什么完全可以随心所欲,不必看谁的脸色,他们若是有什么不满,我就将他们换下,换我喜欢的来。当然,这只是在家里,外面的话,自是另当别论的。不过最起码在这个家里,我是第一位,我不用小心翼翼察言观色,我开心我可以肆意大笑,不高兴时候,也可以摆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