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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碗点着头,倒也没有拒绝,又问她:“那往后还叫你这名字么?”
牟少珍摇着头,“不了。”一面眺望着那远处吞芽吐绿的山岚,“我原来在城里的时候,听得一个和尚说经,说除了咱们耳熟能详的观自在和那文殊普贤,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女菩萨,叫做天心菩萨,专管的是这世间欺男霸女的俗事情。我虽不知真假,但既是有人说,可见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随意杜撰出来的,所以往后我也要自己塑个天心菩萨,没得金装我就用黄泥塑,菩萨心善,必然知道我诚心,我往后也是她坐下的弟子,便叫做不平。”
顾小碗还真不曾听说过什么天心菩萨,倒是知道某个动漫里有个叫作杀心观音的。不过佛在心中,有信徒便存在了。
故而顾小碗也没有去评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也好,菩萨既然是那慈悲心肠,自不会介意你是否能与她添金衣,一颗虔诚的心,好过那金银千万。”
这话叫不平十分高兴,顿时展颜笑起来,“我原是瞧你小小年纪,村子里人却只管将你作大人来瞧,无人敢欺凌你半分。原先不懂,如今倒是明白,就冲你说这话,哪个不敬你一分?”
说罢,各人自见日落沉西,自是要回家去趁着这天色早将晚饭烧出来,那油灯钱,是能节约一点便节约一点。
顾小碗家中有人煮饭,也不缺这些油灯钱,但也告辞回去了。
去年那山里各类能榨油的种子,他们都能采摘的都往家里带,像是茶果油能吃的便炒菜吃,不能吃的便做了灯油。
用何荆元的话说,不知这些个灯油钱,要节约多少呢!因此那得了空闲,腰后别着一把柴刀,他就去村子四周转,只恨不得那漆树的种子他都想用来榨油。
当然,这漆树种子榨油不大现实,不过用来喂猪,倒也是不错的。
顾小碗回到家中,只见去地里的众人都纷纷回来了,也从何望祖描述中晓得了牟少珍剃光头做尼姑的事情。
都十分惊讶,也是半信半疑,如今都在等着顾小碗回来。
见了她自是都围上来询问着。
顾小碗只将去牟少珍那头看到的听到的说了,又道:“我瞧她果真是下了决心的,往后便叫她自己取的法号不平吧。”
众人有些唏嘘,虽然不喜她,但也同情她,眼下见她真做了尼姑,越发觉得可怜。
只有那何望祖觉得好笑,“这不平如何说?难不成往后她要路见不平一声吼?”
不过随后就叫顾四厢往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不许笑人,你若是笑旁人,别人往后也笑你。”
“笑我什么?我又不做和尚?”何望祖半点不怵。
何穗穗接了话去,低笑着:“自然是笑你自己个儿不成器,叫望祖就真指望祖宗。”
何望祖一下就炸毛了,顿时跳起来满脸不服气:“什么叫我不成器?乾坤未定,谁知道将来我又是个什么光景,若是我有好运势,必不叫你沾我的光一分。”
何穗穗没理会她,只唤着众人洗手吃饭去。
如今天气好了,开始昼长夜短,饭也就摆在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下面。
空相身体在阿拾的调理下好起来后,便自个儿过来吃饭,有时候还能喝两盅。
见他总是一个人喝怪无趣的,那何荆元便作陪,一来二去的,酒量竟然是出来了,每顿饭都要喝上二两的高粱酒,也不嫌呛辣了,反而说喝了这二两抵得过两碗饭。
他们自是一头喝酒一边说些闲话,只道地里的粮食几乎都下了种子,田里的谷子也发了芽,再过几天那秧田里就肉眼可见青绿一片,届时要看田水,驱赶鸟雀。
又有那油菜花谢得差不多,菜籽儿一出,也是把山里的雀儿都给引了来。
这个年纪的何望祖有点顽皮,听着他爹娘商量着扎稻草人驱赶雀儿,只把脑袋凑了过去,“你们这实在是不公允,那油菜花开的时候,大群的蜜蜂跑来,怎不见你们驱赶,如今雀儿你们却是一个不打算留,一样有翅膀,那雀儿必然心里不服气。”
于是又叫他爹敲了一回脑壳:“那雀儿吃咱的菜籽儿,蜜蜂咱还圈了两窝,等那蜜出来,你可别争着要吃。”
“他一个男娃儿,吃什么蜂蜜,只叫他姐姐们吃才是。”才圈了两窝,养在老树桩挖矿的树筒里,如今就挂在屋后,顾四厢已经打算好,等割了蜂蜜,只叫姑娘们多吃些。
她如今越想越是觉得,自家这不管是亲生的还是侄女,反正就是女儿多。有什么好的就当给她们才是,免得往后一个个眼皮子浅,叫人一串糖葫芦哄了去。
这般好哄的姑娘,人家怕是脸上笑开了花,心里却是十分轻贱。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就要像是*老六说的那般,不能因为是姑娘,想着往后是要嫁人就轻怠。反而越是要对她们好,给她们足够的底气,往后就算是到了婆家,也不会低眉顺眼的,叫自己个儿受委屈。
顾四厢是做媳妇的,虽然没有婆母,但是左右邻舍,看着被婆婆蹉跎的小媳妇多了去。
她可不想叫自己家的姑娘往后也过这般的日子。
何望祖继续嚷着不服气,明明他才是这个家里的独子,可他怎么就没感受到作为传宗接代继承人该有的优待呢?
只不过他爹和空相苏玉春都在说话,自是顾不得理会他。另外一边他娘又和顾小碗等人说话,还要看着两个小妹妹。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孤独弱小又无助,只将那目光聚集到沉默着扒饭的阿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