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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天已经暗了下来。顾小碗瞧着这爬满蔓藤,全然被一丈高茅草遮挡完了的残垣断壁,“这些天一直心慌慌地赶路,也没歇息好,正好二姐得吃药了,不能再拖,今晚就歇息在此处。”
说罢,只熟门熟路地穿过这破败的残垣断壁,引了他们去那长着野棉花的山坡下面。
因村子里的人出来,途径此处,有时候免不得赶不上好时间,或是遇风冒雨的,便时常在此处歇息。
这一来二去的,便在这里偷偷盖了一座石屋出来。
足够他们四个歇在里头,又有现成的锅,简单煮了些吃食,加了些个野菜,近来只吃干粮的肚子里,总算是通畅了许多。
待吃了晚饭,便给顾宝云熬药。
顾宝云背靠在身后的石壁上,身下垫着一张张兔皮拼接缝在一起的褥子,身上搭了个皮毯子,一簇簇微黄的火苗映在她的脸上,并不能叫人瞧见她满脸的皱纹,竟依稀和顾小碗有五六分的模样。
周苗看见了,大吃一惊,只忙拿手肘去推顾小碗:“你快看,二姨现在好像你。”
顾小碗回头一瞧,果真是像极了,旋即笑起来,“胡说什么,是我像二姐。”
顾宝云听到她俩的话,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一面拢了拢鬓边垂下的几缕银发,“我年轻时候,也不曾有你小姨这份标致。她是生得好的,只是可惜生在了顾家,若是整日不用做这些个粗活重活的,必然是细皮嫩肉,像是剥开的鸡蛋一样白嫩嫩的,那样想来更像是个仙女儿。”
说起好看,那周苗自少不得想起郭巧巧来,连忙问起顾宝云:“二姨可是见过三姨家的巧嫂子,她那才是仙女一样的人物。”
顾宝云闻言,惋惜地摇着头:“早年玉春娶亲的时候,我婆婆身子不好,你表弟又正是顽皮的年纪,我不曾过去,没能见着是怎样的国色天香,但也听你四姨说过。”
几人在石屋里说着家常闲话,明淮在外面将牛马骡子喂了料子和水,这会儿也收拾好,弯腰钻了进来,“方才还月朗星稀,这会儿却是乌云罩头,没准晚上要下雨,山路也不大好走,只怕明日咱们就是赶早,也是要天黑才能到村里。”
顾小碗听罢,只将半个身子从石屋子里探出去,视线穿过那头顶茂密的树枝,果真是不见了半点碎星,一时也有些忧心起来,“东西都盖好了吧?”
“盖了,我还将地方垫高了些,倘若真下了雨来,也不怕淹了。”明淮答着,他也没个什么本事,唯独是有些力气。见药也熬得差不多了,只将那洗干净的木碗拿出来盛药。
待顾宝云吃了药歇下,果真听得外面传来沙沙的雨声,循序渐进,从一开始的沙沙到最后的砰砰,牛马牲畜虽都找了个破棚子待着,可随着雨越来越大,顾小碗还是睡得不放心,一个晚上起来看了几回。
又因这雨不小,不多会儿山上的积水就汇聚成了千沟万壑,齐齐涌入那青河里去,翌日倒是雨停了,明淮牵着牲畜去河边喝水的时候,却发现水已经上涨了不少,又十分汌急,不免是庆幸昨儿过了河来,若是歇在对面的话,只怕要要耽搁两三日了。
也是万幸村子里的人不常出来,这羊肠山道上虽叫雨水浸泡了一宿,但因上头都铺着些枯枝腐叶的,牛马蹄子踩下去,倒也不容易打滑。
只是即便如此,因货物实在多,他们果然是天黑后才到村子里的。
然出乎意料,这个时候了,莫说是别家,就算是他们家,这会儿也应该是睡了才对,却不想竟然见村子里有一处亮光,瞧着好似点了几处大火塘。
周苗站在豁口上,一面踮着脚朝村子里看去,只奈何这前方横向的树枝层层迭迭,竟是将村子全数遮挡了去,唯独能看到火光是村子里来的,却不知道是哪家。
不免是有些担心,“别是走水了吧?”
“那不可能,昨儿才下了一宿大雨,处处都湿漉漉的,燃不起来。”就算真燃起来,也是浓烟滚滚,哪里是这样的亮堂火苗?更何况也没有听到有人呼声救火,可见并不是。
很快,他们的疑惑随着到了村口,就知晓火光来源了。
竟然是方家那里。
不过这会儿实在疲惫,不但□□疲劳,还有这连日来心慌胆颤,精神也需要喘息。
所以并没有着急去方家那边瞧热闹,只往家里去。
顾宝云知道家里修了新房子,却不知居然盖了这许多间房屋,还是大门大院的,院子里又铺满了光滑的石头,一脚踩上去,只当还是那城里的正大街呢!
而他们的到来,以及新成员的加入,使得顾三草顾四厢都欢喜不已,只是抱头痛哭间,听闻得顾宝云这些年的难处,那哭声就更响亮了。
只叫何望祖劝着:“娘,二姨来了这是好事情,你们哭得这样大声作甚?别方家那头办丧都要大。”
这次带回来的货物多,又添了牛马,何望祖和他爹都十分高兴,急忙先牵着去元宝的棚子里,他爹又是十分殷勤地喂着好料子。
他自己便过来见这不曾谋面过的新表哥,却见几个女人抱在一起哭,倒是小姨带着其他人搬运货物,就给打了岔。
顾小碗和周苗一听,这才想起问,“方家那头怎许多火光?”
何望祖闻言,反而问起她:“你们不是同方几田一起去凤阳城的么?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知道么?”
“出了什么事?”顾小碗叫他这么一问,也多了几分好奇来,何况他刚才又说什么哭丧不哭丧的,不免是叫顾小碗疑惑,难道方家那边的方老太还是方老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