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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碗冲她点了点头,见她出了门去,这才说道:“他们刚搬来村里的时候,莺莺那时候大抵还不怎么适应这村里的生活,有时候还是偶尔会说些外面的事情。我虽知道他们有些家底子,但是也晓得便是寻常人家,也不可能见得了那些富贵的。”
当然,东门莺莺并没有那种炫富的意思,而都是不经意说起,稀松平常的口吻,她自己压根就没有意识到。
阿拾动作温柔地给她轻轻疏通着脚上扭伤的筋脉,“嗯,我也是偶然听得,前朝有个王爷,喜好铸铁锻造之术,其王妃乃东门氏。”
他说完了这话,算是认同了顾小碗的猜测,眼眸也对上了顾小碗的眸光:“我觉得,他应该要走了。”虽然不是现在,但也应该快了吧。
他温和的手法下,顾小碗觉得自己扭伤处传来阵阵温热,那股疼痛也逐渐跟着减少了许多。
等阿拾最后给她涂上酱色的药汁,红肿已经消退了不少,她试着穿鞋走了两步,已经没有多少疼痛感了。不禁感慨起来,“到底还是术业有专攻,我昨儿一样是拿这药来擦了,却不见多大的效果。”
“还是要少走一些。”阿拾过去扶着她,“过年时候那树杈子还在么?没有的话,我另外与你砍一根来。”
“早进灶膛了。”那种东西,她又不要用一辈子,自然早就给扔了去。
两人出了屋子,阿拾见东门铁匠已经不在那里了,反而是他的媳妇苏氏坐在那里发呆,想了想,便转头和顾小碗说:“这一件事情,咱先不要提了。”
顾小碗应着声,见何麦香已经心虚地等在这里,便朝她招手,扶着去洗漱。
然也是今日开始,这小村落里总是笼罩在一种低沉的气氛中,几乎每日都能看到苏氏红肿着眼睛,有时候那性子要强的东门莺莺也是如此。
好叫吴家孙家那边的媳妇们好奇,这两口子到底是闹了什么?竟是整日都叫苏氏哭红着眼睛。
而期间阿拾和东门铁匠又出去了一次,回来后与那孟先生在大树屋里不知道说什么,大半宿大半宿里头的松油灯都是亮的。
顾小碗扭伤的脚早好了,何荆元的伤疤也早落了,连那只不小心闯入到这里的黑山羊都和母山羊形影不离,乌桕家的龙凤胎也开始学着吃五谷糊糊,胡杨和母狼的五个儿女也都睁眼了。
最开始开垦出来的耕地里,菜已经收了一茬,前两日才将玉米豆子给种下去,不过是两日的功夫,豆子就先冒芽破土。
这些日子,阿拾将自己所自学得来的医术,像是倒水一般,恨不得一下就全部教给顾小碗。
然而药方可以,病症也可以口述,顾小碗却没有实际的治病对象,因此便是他如此不顾疲劳地教顾小碗,最终顾小碗也只学了个三分之一。
顾小碗倒也没有去问他,怎么就忽然一定要求自己学了,因为阿拾和东门铁匠一起出去的那日,她就猜到了。
有些事情,问出口也没个什么意思,倒不如就心照不宣,到时候真到了那离别之日,也许好受一些。
灯盏里的松油已经添了两回,灯芯也换过了,马上就要四月了,山上已经逐渐有了入夏的影子。
忽然,大树屋里亮如白昼,一道惊雷从头顶上炸开,狂风骤起,卷得屋外的树枝哗啦作响,雨想来也要来了。
顾小碗将那笔记合上,“现在外头怎样了?可有好转了?”
她看到了有信鸽落在了树屋上,是韩桐儿的爹取走的,但是消息却是送往了大树屋。
大树屋里有阿拾孟先生,还有东门铁匠。
阿拾没有打算隐瞒,“凤阳王不知所踪,他的心腹爪牙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凤阳都在青龙军的手里。”一面与她解释,现在的青龙军首领将军,便是常玉山马如龙兄弟几个,而且石无忌也在他的麾下,如今做了个前锋校尉。
顾小碗有些诧异,但并不是因为马如龙他们青龙帮摇身一变,成了这凤阳之主,且还有个威风响亮的名号青龙军,而是她知道凤阳城里有许多世家大族的子弟盘卧此处,等的就是凤阳城破的那一日,能从中分得美羹一杯。所以很惊讶:“凤阳那些权贵就这样臣服了?”
阿拾苦笑:“说来,这场时疫是好也是坏,青龙军不但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凤阳城的主权,甚至这时疫还将那些权贵们都给吓跑了,但即便是没有真正开战一场战争,但还是死了无数的老百姓。”
是没有真正开战刀枪对立,但死去的老百姓,不见得会比战争后的少。而最叫人可气的是,这场浩大的死亡明明是可以阻止的。
一面想起那些权贵就这样走了,觉得也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刀剑他们还能防备着,这时疫却是了无生息,果然在性命当前,什么权力都不值一提了。”
与那些跑了的权贵相比,阿拾他们明知山有虎,却像是虎山行的举动,好像就被衬托得伟大了许多。
只是顾小碗很担心,“东门大哥是什么打算?”不管是东门铁匠,还是那马如龙等人,顾小碗都不喜欢两方人马起纷争。
阿拾一眼就察觉出了她的担忧所在,“东门大哥从前便是个闲散王爷,若真有心权力,也不会到这里。而且他此番出去,也愿意全力辅佐常大哥,为其锻造兵甲,孟先生足智多谋,也正好能做个幕僚。至于我……”他自然是去做军医,一面垂着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和顾小碗说:“到时候会有响银,我领了托人给你送来,你存着。”明明当时他关注顾小碗,是因觉得他像极了自己的妹妹,所以才对她生了几分怜惜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