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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婶子性子比她坚强一些,在一旁劝慰着,顾小碗他们这些年轻的,则在这残垣断壁或是田间找那可填肚子的粮食。
途经此村庄的不知是蜀地是正义军,还是汴州的蓝毛鬼,不但将村子洗劫一空,连带着那麦田里等待着收割的麦子和快要成熟的豆子,不是被马踩踏得一干二净,便是叫他们用大火烧过。
这不但是要断了青龙军的粮草,更是不给普通老百姓们一点活路啊。
所以他们最后找到的粮食少得可怜,堪堪只够填个肚角,于是只能将目光放到了山坡上。
只是茂密的山林不但有诱人的食物,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现在他们连吃饭都是问题,只能冒险进山。
所以在山里遇到附近村里逃进山里求生的村民时,顾小碗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树屋小村落的安全问题,但是对方想的却是怎么弄死他们。
哪怕顾小碗拼命解释他们没有半点恶意,只想找些东西填饱肚子,可对方怎么也不信,想要活命要么女人留下来嫁给他们那些死了老婆的男人,男的则留下来做奴隶。
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彼时他们八个人被数十个提着武器的村民团团围住,凶神恶煞的眼神落在他们的身上,随后变得亢奋起来,看女人是牲口,可下崽的牲口;男人也是牲口,牛马一样做苦力的牲口。
那眼神便是顾小碗也被吓得头皮发麻,但她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能保持着一股常人很难拥有的平静,她觉得这算是自己唯一的优点了。
所以她忍着那些直白又袒露的恶心目光,扫视着这些人,青一色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并无年迈老翁。她脑子里回忆起山下的村庄,即便只剩下残垣断壁了,但也能看出来,以前不过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罢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许多青壮年呢?而且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锄头镐头柴刀,而是既有卞王手下蓝毛鬼门的那种环首刀,还有一种类似于苗刀的弯刀。
她想那应该是正义军的吧,又或者是青龙军的。
反正河面上那些尸体手里,是没有刀的。起先还以为是太重沉了下去,现在想来,没准他们的尸体被抛进水里的时候,刀已经没了。
这样一想,她的思绪一下敏捷连贯起来,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觉得河边不对劲了,因为那里没有战争的痕迹,所以河面的这些尸体,极其是有人故意扔去的。
如此不但阻拦了河面的船只来往速度,还能将那些心急如焚想要快速抵达彼岸的人给逼上岸改走旱路。
只要上了岸,在这一带,不管是人或是物,应该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所以此刻这些人开口是那样的从善如流,很显然他们以这样的方式不知道洗劫了多少路人。
可也恰恰是这样,让顾小碗清楚地知道了他们不是什么乌合之众,所以只有一次逃生的机会,剩下的生死问题,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阿淮二胖,有了缺口你们带着大家先走,我来垫后。”她说着,朝圣元使了个眼神,将目光锁定在东北角上,那里有一方一丈高的坎,下面是能将人扎成刺猬的荆刺,所以对方只分了一个人守在那里。
很显然是赌他们不敢从那里突围。
可顾小碗现在险中求生,只能选择那里。
圣元知道兵贵神速,多犹豫一分,他们的生机就少一分,所以得了顾小碗的眼神,一个箭步冲上去,腰间挂着的狐月刀与抵挡而来的人碰撞在一起,发出铮铮的声响。
明淮河二胖在一旁搭手帮忙,长棍弯刀都用上了。
顾小碗走在最后,面对的是那以扇形快速朝自己收拢而来的队伍,她将添了毒粉的马粪包给扔了出去。
四月底的时候,山里的菌类就疯狂生长了,她捡了许多半熟的马粪包回来,加了毒粉在里面,原本是以防山里有野兽闯进来的时候防御用。
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放在匣子里,不敢去碰,生怕忽然炸开。
谁知道,现在会是用来对付人呢?
她刚将马粪包扔出去炸开的时候,对方还未看清楚是什么,吓得后退了一步,只是下一刻见着是一个个小小的马粪包,不禁哈哈嘲笑起来,更是肆无忌惮,哪怕那马粪包砸在了脸上也无所畏惧,“小娘子,你这什么手段?也太调皮了吧?怎和村里的顽童一般无二?”
顾小碗紧张地后退,朝着圣元前面的队伍靠拢,一面继续掏马粪包,却摸了个空,才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攒了这么久的马粪包竟是没有了。
而对方仍旧嚣张跋扈地靠过来,透着淫邪的面孔不断逼近,使得她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不止是学医上没有天份,其实制毒也是一样呢?
好在就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小碗听到突围的声音了,圣元把皮筏子先扔下去,逃出突围的人就跳到上面。这让顾小碗忽然也看到了些希望,只有两米不到,她也能跳了。
可是,那些贼人的手和刀,离她却只是半步之遥。
这不免让顾小碗心头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要落入他们的手里,绝对生不如死。
这一刻,不免是有些绝望。
但是老天爷十分擅长与她开玩笑,就在对方即将捉住她的时候,那人手里的刀竟然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两手疯狂地抓着身上暴露出来的皮肤。
其他人也亦是如此,他们不能再动手,但是还能继续动嘴,恶毒难听的骂声不断地从那一张张喷着臭气的嘴里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