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那时候周莲靠着卖身养活了她和杨三儿,如今娘人老珠黄,还被那帮暴徒打死了,她也愿意用自己的身子换弟弟一条活路。
周苗起先以为自己和二嫂与全家分开了后,是最凄惨的,殊不知她这三姐的命运更为悲惨,眼下听得她竟是走到了那一步,哭得险些晕阙过去。
顾小碗也没想到,自家的这个侄女儿的命如此悲惨可怜,奈何那时候他们又寻不着音讯。
这也不是没有找,只是实在没个消息可探,如今也只能感慨命运无常。
一面也问起那哭啼不止的董红红,“那你们如今怎在这边,就没想着要回老家么?”
董红红答道:“我们起先一直在汴州,后来青龙军打了过去,我们才被迫又朝蜀地逃来,只是也挤不进城里去。前阵子城外不叫我们住,我们又只好逃,娘偶然听得说如今肥头县好,说是那里有她的三姨父一家,虽不知这么些年了,可还在那头,但想去碰一碰运气。”
然后方走了这条路上,因周莲心疼他们俩,舍不得他两个走路,又加上沿途也捡了不少破烂行李,因此周莲那日捡到这个车轮子后,便自己用藤条绑了这个独轮车来。
谁知道,才用上这独轮车没两日,就遭此大劫,她甚至是直接丢了性命去,董红红更是没了清白,杨三儿则断了腿。
说到这里,一行人少不得是又哭了一回。
哭过罢,这董红红才壮着胆子问起顾小碗她们到底是什么人。
毕竟此前听周苗一直叫周莲做三姐。
这厢自是回着,她听闻后,便长松了一口气,“娘走了*,我就担心自己性命不保,那三儿以后如何是好?他才多大。不过眼下遇着了小姨婆和姨母,他也算是有了个去处,我也好放心。”
顾小碗听着她这口气,心中只觉得不妙,毕竟她白日里遭受了那般贼人的侵犯,生怕她心中有个想不开的地方,忙道:“往后你姐弟两个便跟着我这里,必然不会叫你们再受什么苦楚。”
那董红红看了看一旁干草上熟睡中的弟弟,还带着泪痕的脸上,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多谢小姨婆婆的好意,只是我今儿想来,自己恐怕真是那天上落下来的煞星,可见从前人家骂我是没有错的,刚出生就克死了我娘,后来又克死了我爹,现在连三儿也被我连累得没了娘,我若是再继续跟着,我怕……”
剩下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只用那止不住的呜咽声给代替了去。
她怕把杨三儿也克死了。
可顾小碗是不信这些鬼话的,连忙拉过她的手,“这与你何干?你娘是因为落后简陋的生产环境而去的,你爹是因这世道不好,常年劳累致使患病。”说到这里,她也将目光落到杨三儿身上,“他娘,也是因为这世道而死的。谁的死都与你无关的,你若是非要将一切的过错揽到自己的身上,他们在另外的世界,才真正的难过。好孩子,三儿娘既然这些年愿意带着你,可见你是个好女儿好姐姐,今儿又为了三儿这般吃苦,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
周莲也连忙附和着:“是呀,三姐疼爱你,你要是愿意,往后我也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养,只要你不嫌我不过比你长几岁。”
董红红哪里会嫌弃,她们的本事,今儿也见了,而且从这马车还有这看似简单的干粮里,她也瞧出来了,眼下这小姨婆婆和小姨母,都不是寻常人家,跟着她们自然是有好日子过的。
可是她一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一切,那些畜牲虽已经死了,但他们的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仍旧在自己眼前,只要一闭上眼睛,好像又要重新经历那一幕了。
她含着泪,感动地看着愿意接纳自己的长辈,抿着唇点头,无声应下。
顾小碗和周苗见此,自是十分的欢喜,忙给她说着以后的好日子。
她只乖巧点着头,一一应下,看似好像真的将那苦难翻篇了一般。
然没曾想,在大家睡下后,一直闭着眼睛的她忽然睁开眼,在静静地躺了片刻后,确认他们都睡着了,便悄悄爬起身来,朝着山洞外面走去。
好在那火塘里的柴火烧得差不多了,山洞里的暖意逐渐减少,顾小碗被冷醒过来,下意识想要去拉毯子盖,却摸着身旁空落落的,顿时一个激灵,被吓得忙爬起身来,“云二,阿苗!”
不但两人被她这惊呼声喊醒,连那杨三儿也醒来了,发现是自己的姐姐不见了,也慌得哭了起来。
“你莫要哭,我们这就去寻,你好生待这里。”顾小碗急忙安慰他,一边往火塘里添柴火,随后也与周苗云二一般,急忙跑出山洞去寻人。
夜里的寒风刮骨刀一样,吹得人骨肉都发寒,夜空没有预想的那样黑不见五指,点燃的火把能照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下来的鹅毛雪,跳动着的火苗也因为这落下来的白雪,忽明忽暗。
三人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野兽,只分头找,最后是云二先找到的人。
只见那董红红拿了绳子挂在一根歪脖子的老松树上,削瘦单薄的身体挂在身子上,在寒风里一飘一荡。
他夺步而去,刀也从手中先飞出,划断了绳子,随后镶嵌在了老树上。他嘴里则大喊着:“小姐,阿苗,人在我这里!”一面飞奔过去,将人从雪地里抱起来,忙去试探她的鼻息。
顾小碗和周苗在夜色里听得云二的声音,闻声赶来的时候,只见云二坐在地上,那董红红就躺在他的怀里,却是一动也不动。
“怎样了?”顾小碗看到了树枝上在风里飘起来的那半截绳子,已经猜到了董红红寻短见之事,有些害怕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