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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站起身来,抱着那破葫芦,便出了帐子去。
顾小碗和云二面面相觑,想着他多半是受了什么刺激吧?所以并没有将他要去水匪老巢的话当一回事。
又见时辰不早,今日厮杀一日,也都累极了,顾小碗叫云二去休息,也去跟着巡逻的队伍值夜。
到了下半夜,顾小碗回来休息,却听得洪月帐里传来哭声,她吓了一跳,那帐子里虽也有几个兄弟在养伤,但不至于丢了性命。
何故叫他哭得这样难过?
当下只疾步走过去,掀开帘子一看,只见几个兄弟都躺在那里睁着眼睛,有气儿进出,好着呢!
倒是洪月自己坐在床板上嚎嚎大哭。
几个兄弟见了顾小碗,都犹如见了救星一般,“小姐,快些劝一劝大当家的吧。”
顾小碗叫他们继续休息,走过去叫了洪月一声,“你怎了?”
话说洪月在回来帐子后,果然是凭着明日想要去水匪们的老巢那颗雄心,倒是短暂睡了个把时辰。
哪里料想,白日里血肉见多了,这晚上做起噩梦来,自是见了雀子,便给惊醒过来。想起因是自己的过错害死了雀子,再也无法安睡,又想起自己此前还怀疑他,越想就越是后悔,对不住雀子,便哭了起来。
如今听得顾小碗问,满腔的愧疚之心正是无处可倾诉,便犹如倒豆子一般,抓起顾小碗的袖子哭着说:“我对不起雀子啊!我对不起他!好容易盘了这商队来,是想着带他发财的,往后好买一间大屋子,给他取个喜欢的大屁股女人做媳妇生十个八个娃儿,哪里晓得,在外头竟是这般样子的,如今他为了救我,还丢了性命。”
又说偏自己不是个人,早前还嫉妒他在顾小碗跟前得脸,一会又怀疑他想抢了自己这大当家的位置。
所自己卑鄙无耻,不配叫雀子拿命救。
顾小碗听得他这呜呜泱泱的话,又怕还叫他继续说,吵了大家休息,正要劝说,却有一个小兄弟爬起身来,“大当家的,这有个什么,咱也不是那圣贤之人,哪里能没得点旁的心思?何况你早前骂雀哥的时候,他气恼了,也在给你的茶水里吐痰了,可见你两个也算是你来我往的,你倒是不必为这个事情自责。”
那兄弟说着,想是因雀子已经死了,便叹了口气,“不过都是自家的弟兄,雀哥愿意拿命去救你,可见也是真心实意拿大当家做兄弟的,那些小事儿,也是不值一提的。更不要说他会怨你了!”
倘若真怨,怎么可能拿命去救大当家呢?
洪月怔在原地,不知是为了雀子往他茶水里吐痰还是因旁的,反正一时间那满是泪水的脸色,表情可谓是千变万化,好不精彩。
片刻后才恢复了那一贯神情,挎着肩膀说道:“到底,也是我的错,我嫉妒他在先,没事找茬,他心里有苦,捉弄我也实属正常,谁让我不是个东西在前的。”
说罢,看朝这几个兄弟,“往后,我也不起这一份疑心了,大家伙一起死里逃生,比那血亲的兄弟都要亲,我哪里不好,你们直接说来便是,我立马就改。”
还要拉着顾小碗做这个见证的人。
顾小碗没有料想到,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劝解,一句没说出去,就结束了。
最后叮嘱着他们好生休息,帮吹了灯,便也回去休息。
翌日起来,就听得明淮一瘸一拐来讲,洪月真带人去了水匪们的老巢,如此必然是要过河去,少不得是要好些天的功夫。
又道他过于冲动,那河面就算是水退了,也危险得很。
只是人都去了,这会儿也拦不住追不回,索性就不管,毕竟眼下满地的伤员。
还有山上山下那么多尸体要处理,天气热了,若是腐烂生蛆,可如何是好?何况山下洪水过后,也拖来了许多动物尸体,如今太阳一来,也要发臭发烂,他们也要赶紧给挖坑一起给埋了呢!
如此,自是没空去管洪月那边了。
随后顾小碗又听说昨儿被拖到帐子一旁去,等死的那个田花儿竟然醒了过来,还喝了三碗粥。
顾小碗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忙拉住明淮问:“是昨儿最先同芈婆子他们回来的那个小子么?”
“正是呢!早上起来,我就过去,原本是打算先将他们那几个断气的都背出去,和门口的尸体一并埋了,毕竟这天气大,我怕臭了,谁晓得他竟然一把拉住我的脚,问有没有吃的。”那时候明淮也吓着了一回,忙将另外一旁的伤员们喊醒过来,大家一起将他移到另外一边,然后去给他拿吃的。
顾小碗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也顾不上什么,忙去瞧。
到了这边的帐子里,果然见他还活着,虽也是躺着,但苍白僵硬的身体,今儿分明柔软起来了,也有了血色和体温,好叫顾小碗惊诧,直抓着他的脉摸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果真是好转了。
但这跟自己的医术没有半点关系,都是凭着自个儿命硬。
重伤者多,轻伤的除了叫洪月带着去水匪老巢的,余下的都没有闲着,下山找马,埋尸,一刻也不得闲。
伙房里头,火也一样没闲着,不是在做饭就是熬药。
这样紧张又紧凑的日子,也叫人顾不上去害怕那一日的厮杀,虽夜半时候,总是能听到些小兄弟们的哭声伴随着猫头鹰咕咕的叫声一同响起,但到第二天,一个个又打起精神来。
顾小碗在第三天开始,便拿着刀在山里到处找草药,奈何冰雹将叶子茎秆砸了个干净,这无异于和冬天挖药一般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