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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婆子闻言,有些犹豫,“那灶都堵住了,我喊勇生在修呢!茅房也要人收拾,豪生已经过去了。”
刘有财得了这话,倒也没有多想,扯着嗓子便往屋子里大喊:“刘金宝,你要死了不是?你儿子都饿得脖子挺直了,你还不赶紧出来跟老子去要米。”
刘金宝的声音很快从屋子里传来,但也是同他弟弟一样,有些气不足的感觉,“来了。”
于是惹得刘有财更厌恶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和你们那短命娘一个德行,还不赶紧跟上。”
待这父子俩走后,那芈婆子的小儿子石豪生从茅房那头过来,虽然才十三岁的年纪,但已然是生得人高马大的,挽着袖子的两条手臂粗壮得像是个成年男子,“娘咋不让我一同去,我力气大,能背不少粮食呢!”
芈婆子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只压低声音道:“你个缺心眼的傻孩子,那粮食人能白给么?”能白给的话,那刘银宝能空着手回来?
指不定这去了还要打起来呢?自己怎么可能叫亲儿子去吃这种罪?不过瞧着那户人家,也不是那不好说话的。
原本在灶房的石勇生也出来了,顾不得满脸的灶灰,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这个大高个弟弟,“阿豪,你就长点心吧,少叫娘替你操心,往后别什么都想着冒头去。”
石豪生显然没明白这跟着去要个粮食会怎么样?但是见母亲和大哥都教训自己,只得挠了挠头,“晓得了,那我继续去修茅房。”
母子三人在檐下说这话,并不曾顾及个什么。所以那刘银宝和他嫂子明秀也听得清楚。
但他们这软弱性子,早就叫人摸透了,好似这一家人的血性和脾气,全都给了刘有财一个人,使得刘有财性子有些嚣张跋扈,哪怕没有什么本事,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所以明秀听到这话,见芈婆子一个眼神望过来,也只连忙扭开头,继续干活,佯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她儿子阿蛋则在这三年的逃难路上,受到不少的惊吓,现在看起来有些痴痴呆呆的,明秀做活儿,他就两眼无神地跟在明秀的身后。
芈婆子看着,眼里竟是闪过几抹同情之意,似还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她就收回眼神,继续收拾院子,那有重的搬不动的,便喊了自家两个儿子来,倒也没使唤刘银宝。
刘银宝却也是个天生的老实人,反而过意不去,一见着他们搬重物,就赶紧跟过去搭手。
所以没有这刘有财在家,其实家里倒也还和睦。
只不过刘有财带着刘金宝到了顾家,仍旧是得了顾小碗那原话。
他此刻听到,气得脸红脖子粗,脱口就开始说起混账话来,指着顾小碗的鼻子就骂:“你个死丫头,种了老子的地还想赖账。”
“谁同你赖账了?我已经允了你四层,这比起旧年佃农们给乡绅老爷的还要多。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老辈子,不过是见你年纪大了,同晚辈们一起喊你一声叔,你真是把自己做老子看了不是?少与我在这里托大,倚老卖老,我吃不吃这一套,这些年难道你心里没数么?”
顾小碗见他张口骂自己,自然是不甘示弱的。她又不是不给粮食,再说现在地里种着的麦子和菜,都白白给了他们,现在叫他们就能吃现成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这样了他还不满意,简直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过稍微叫顾小碗松了口气的是,他们并不知道半坡上那窑洞里藏的粮食,显然马环并未全告知于他。
不然依照刘有财这性子,早就抄着家伙上山去了,怎么可能还拉着脸到自家门口来要粮食。
而刘有财被她这话一堵,一时气节,因为顾小碗的确没有说错,这到底是一个村子的,虽不全是一个本家,但老祖们头上多少是沾亲带故,正儿八经算起来,别看他一把年纪了,但还真要论起辈份来,得叫顾小碗一声小姑妈呢!
“你一个姑娘家的,如此嘴尖牙利,小心以后嫁不到汉子!”最终他也只得憋了这么一句出来。
到底,也就是个窝里横。
顾小碗却是不理会他这话,只回头喊了苏玉春跟何望祖,“你俩将那称号的粮食搬出来。”
他们在外逃难,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顾小碗也不能真眼睁睁叫他们饿死,而且也确实种了他们的地。
因此粮食早就准备好了的,旱地的水田的都有。
如今她一声令下,苏玉春跟何望祖就都给扛了出来,一下那大门口就放满了六七个麻袋,里头都是满满的粮食。
见着粮食,而且都是正儿八经没掺假,不像是外头那些大官老爷们做面子,说什么设粥棚,结果一个碗里米是没见着,沙子倒是不少。
所以周金宝一看到这粮食,就两眼放光,欣喜若狂,拉起那冷着脸的刘有财:“爹,都是好谷子,还有这里的包谷高粱,颗颗粒粒都好得很。”
刘有财狐疑地看了顾小碗一眼,嘴里嘀咕着,她不该这么好心的。一面则和儿子打开麻袋检查,也顾不得这寒风刺骨,挽起袖子就一手别进那粮食里,翻搅了几回,果然是没有摸到砂石叶子一类,那脸色才好了些。
“算你还有几分良心。”当下,这刘有财也不去计较少了多少,只喊了刘金宝先扛着一袋回家,“叫他们赶紧来背过去。”这么多粮食,足够他们吃到秋收了。
不多会儿,粮食就搬完,外头也清净了。
何望祖站在竹梯上,朝着墙垣外面刘有财一行人已经走远了的背影,“我还以为他会打砸动手,谁知道就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