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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般,等到了肥头县时,明淮已经彻底将心中那芥蒂放下了。
肥头县比上次顾小碗来时,清冷了不少,又或者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码头上并不是很热闹,只能瞧见些苦力和一些生意清冷的小商贩。
船在这里下货,还要去别的地方,因此并不多耽搁,顾小碗朝船上的管事道了谢,一行人也匆忙下船,以免耽搁了他们的行程。
只是没有想到,那常玉山马如龙如此厚爱,给他们采买之物,竟是有七八个大包,加起来足有五六百斤之重,哪里是元宝一头骡子能拉得了的?
这倒是叫顾小碗发愁,只得先将行李都下在这码头边上,又因天黑,就地找个小客栈歇下,蚂蚁搬家一样,将行李放了过去。
行李多,还叫店家多收了几个铜板。
她匆匆吃过晚饭,踩着夜色想去看看石家兄弟和芈婆子母子两个,只是花费将近一个时辰寻到门口,却被告知人已是搬到了别的地方去。
地址也没有问到一个。
连带着那王老太爷一家,也是离开了,如今本地的县老爷,也不是王大人了,是一个新来的。
她和明淮回去的时候,在那路边馄饨摊子上打包了四碗馄钝回去做夜宵,也管这卖馄饨的老头打听到了些消息。
原来现在的县父母,是那新王爷身边的马总管的走狗,花了五千两银子从那马总管手里买回的。
老头说起的时候,眼底含恨满怨,“他花了银子买的官,家底见了空,如今自是将眼睛落在我们肥头县的身上,你们不知晓,自打他来了以后,简直是名不聊生,各样的税赋添了三层不说,现在又新出了许多税赋来,弄得怨声载道,我这老头也不知能活到哪天了。”
说起这些话时,他满身的怨气和绝望。
又劝着顾小碗他们,“你*们既不是本地人,就不要在此处久留了,不然过了三日,你们就要做本地人来看,那时候各样的税赋交不上,便要押你们下大牢去,也不单关着你们,三天以内交不上钱,就要全都赶到采石场去,到了那里,哪里还有什么活命可言,当牲口一样只叫干活不给吃的。”
这便是现在肥头县对于外来人着名的三三令,难怪青龙帮的船也急火急燎,下了货就赶紧离开。
要是换做以前,这里多的是那酒肆茶楼,河上更有不少花船,上头的娘子们娇俏绝色,哪个不在这里多待三五天?
如今河面却是萧条无人,原本热闹的码头也不过是些苦力小贩,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如此这般,顾小碗哪里还敢多待,急忙付了银钱,匆匆忙忙往回赶,回去一边吃这夜宵,一边同顾宝云与周苗说道:“当务之急,就是要快快离开肥头县,咱们就元宝能驮个两百斤,余下的我们三人分,也实在背不完,这样丢了伤了人家的心意,我也不舍得,正好手里还有闲钱,明儿早上天一亮,我和阿淮就去牲口市场,管他是牛是马,只要是好的现成的,就是多个几两银子,也赶紧买个两头来,收拾着快些回家去要紧。”
顾宝云知道这个小妹妹如今的本事,当着家,管着这许多事情,自是没有二话的,“你做主就是了。”只是想着自己一个拖累,心里愧疚,“也是怨我,我若好好的,还能背个百八十斤,到时候大家分一分,兴许也不必花这笔钱了。”
对于这身体有恙的人,顾小碗最怕他们心里有负担,这样最容易让身体越来越差。
所以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我手里出去的银子,没有一分是白花的,家里现在人口多,那些个地儿必然是不够的,到时候开垦荒地出来,都在山上,这牛马就都有了用处,大大节省人力,何况山里头要喂料子,那都是地里现成的,并不花一分银子。”
这样一讲,顾宝云心里果真是好受了些。
等吃完了,便早早歇下。
隔日果然天一亮,顾小碗就带着明淮去了牲口市场,只是没想到这里各样乱七八糟的税多,连买头牛也要缴税,顾小碗那手里的银子,竟然在买了一头牛一匹马后,花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些边角了。
买牛马的银子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唯独是那畜牲税,交得顾小碗心口堵着一口气。
是一分一刻也不想在这肥头县里继续待了,回来只匆匆喂了些料子,当下与元宝一般,将货物分发驮上,他们三又分着背了些许,顾宝云自己拄着拐杖跟在后头,便匆匆出城去。
也是运气好呢!眼见着他们这出了城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了报子声,那报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到城门口一站,手里举着县老爷刚颁发下来的征兵贴:“但凡本县男子,不管是否本籍,凡年满十三,皆自愿入伍!另家中只有一男丁……”
报子声才响起,那还没出城的人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尤其是男子,跑得急了的,行李包袱也不要了,鞋子丢了也罢了,只想匆匆逃走。
只奈何那报子声音响起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城卫早就已经扬起了长枪,关了城门。
顾小碗那时候听得一声声哀怨呜咽哭嚎,竟是将那报子洪亮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明淮一脸的后怕,“再晚一两句话的功夫,我如今是走不得了!”一面仍旧担心,生怕对方追来,要抓自己回去入伍。
顾宝云更是害怕,她男人自打被抓走后,就杳无音信了,婆婆也没了,眼下就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当下是吓得浑身发抖,只见进的气,却是不见呼出来的。
吓得顾小碗连忙放下身上的包袱去掺扶,一面喊着明淮:“你快牵着牛马朝前走,找个小路躲起来,等你娘缓过来了后,元宝会领着我们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