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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碗家的酱醋,都是自家酿的,早前村里人烟少的时候,只捡了许多果子来酿果醋,只不过那时候的缸不行,手艺也不行,那前前后后也不知的失败了多少次。
后来索性将装着果子的醋缸放在村里的大井旁边,这样的话真失败了发出酸臭味,也臭不到家里去。
也亏得那时候村里人少,有着足够的果子给他们造作,一次失败了继续二次。
可最后即便是成功了,这酸味仍旧是少了些,因此村里来了那王大头一家,他家祖上有那制作钵碗的手艺传下来,所以顾小碗便找王大头定了一批大缸。
这些缸原材料就是村里现成的陶土和沙土来制作,无釉无碱,锥形体,到时候缸体里有足够的空隙,在醋发酵的时候能起到大作用。
其实顾小碗当时也不大能讲得清楚到底是需要什么样的缸,但是那王大头家里毕竟是吃这一门饭的,她一开口,人家就明白了,当下以二十斤稻谷换一口缸的价格,订下了十口。
如今已是陆陆续续送了过来。
早前的时候,她觉得这也太慢了,然那王大头却说,这缸比不得那碗,捏成型扔了窑里一烧,火候到了三两天就能出来。
这样的缸,少不得是要等半年以上。
如今时间也差不多好。
顾小碗家里其实现在也没有多少醋了,最多就是吃到年底,所以不大想给不平尼姑的,毕竟开了这个口,只怕以后村里人家没了醋,都只管涌来他们家,不怎么想跑到那百里开外的丫口镇买醋了。
但不平尼姑又实在是个仗义人,早前她那暖棚里出的果蔬,最先想着就是送来给顾家这头。
这份情义,顾小碗又推不脱。于是只能叮嘱:“我这便去与你盛,只是你可不要大嘴巴,满村子里说,不然各家只怕是拿着粮食就要来我家里兑醋了,那时候我可拿不出这许多来。”
不平尼姑笑眯眯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是个出家人,旁人要是实在问起,我就说你们家里拿去供奉菩萨的。”
顾小碗接了她的罐子,没好气:“那菩萨可不兴吃醋的。”一面问着她:“面条下了锅没?倘若没的话,我家这里煮了粥,便在这里兑付一口吧。”
不平尼姑摇着头,婉谢了她的好意,“正是下了锅,发现没了醋,我才匆匆跑来你这里求的。”
如此,顾小碗便也没强留她,当下请她到院子里稍等,自己去屋后的仓房里给盛了醋来。
虽说是果醋,但对于现在酱醋的短缺,大家也是稀罕不已,不平尼姑将罐子接回了手里,只拿鼻子在边上嗅了嗅,猛地吸了一口气,“还是香的。”一面问着顾小碗:“你管王大头家定了许多醋缸,莫不是要多酿?”
顾小碗正是这个意思,“去年石家兄弟在这里留了一本旧书,上头有那酿造醋法子呢,人家用的原料就是高粱,这东西我家从来不缺,酿酒剩下了不少,虽说可以磨来擀面捏粑粑,总又比不过糯米粉和麦子的柔软,我家荣儿觉得是咔喉咙的,大家也都不大爱吃,索性还有这么一个用处,我才同王大头家定了醋缸。”
不平尼姑听得这话,一时也是欢喜:“那感情好,你这十口大缸,到时候得出多少好醋呢!待出来了,也省得大家为了这两斤醋,还要跑到了丫口镇去。”一时就说往后自己也不用节约这醋了,该吃就吃,反正马上顾小碗家这里就有吃不完的。
顾小碗连道:“你可千万要紧细些,我现在就算是立即着手,也是要明年这个时候才能有醋。”
“啊?竟要这么久的么?”不平尼姑大惊。
顾小碗笑着解释:“你以为这醋为何要叫陈醋,只因这要酿造出来,少不得也是要一年的功夫,那好的,还要三四年五六年的,所以人家又在前头添了个老,叫作老陈醋,这样的醋卖得贵,原也是有人家的道理。奈何我们从前也不知晓这其中缘由,只当是好吃些,所以才贵,却不知道那一碗醋,要好几年的光景才来酿出来呢!”
不平尼姑一副受教了的表情,但嘴里仍旧惊呼着:“竟然这陈醋的叫法,是这样一个缘故。我从前还只当是与酒一般,不过是些许天出来了,放在缸里,找个地方放几年出来,所以也就是陈酿了。”
一边说着,想起自己还在锅里的面条,“我先回去,怕是去得晚了,面又沱了,到时候白浪费这好醋了。”说罢,只匆匆去了。
顾小碗这才回去吃饭,她与不平说话,何荆元等人也是在屋子里听到了的,当下见她进来便说道:“既是你要酿醋,那地里我和玉春他们去便是了,阿苗穗穗她们就留给你在家里使唤。”
顾小碗应着,却将目光看朝何望祖:“阿祖这里怕也要耽搁呢。”那蒸高粱谷糠,不得要烧大火,要大力气么?虽说明淮他们也有力气,但是烧火这手艺,顾小碗觉得当初总是守在炕房边上看火的何望祖最合适。
何望祖听着留家里帮忙,好过在外头地里顶着太阳暴晒,好不得意地炫耀着:“所以嘛,这人到底还是要有几分手艺在身上的。”看他这烧火的手艺,不得是有大用处了么?
苏秋子见他那得意的嘴脸,呵呵笑了一声:“若是那寒冬腊月里,你这手艺的确是不错,可这七八月天,热得要死要活,你还要守在那火炉边上,你这手艺,我可羡慕不来。”
果然,他这话一说,顿时好叫何望祖扫兴,是得意不起来了。
阿拾却想着这要酿醋,又不知道要多少柴火呢!家里虽说有富余的,但也不好坐吃山空,便同何荆元说道:“你们要去地里驮南瓜,这元宝我牵着去山里去,挖点药顺便打打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