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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安阖了阖眼,继续缓声道:“你当真以为长公主不会针对你?你当真觉得她最后会放权?你知不知道太子被困东宫的三年,长安城中有多少血……”
“我知道,”林魏然猛然打断了王正安的话,喃喃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然后他抬眼盯着王正安那双饱经风霜的厉眼,神色微厉:“那又如何?旧事重提毫无意义。我只要知道她不会阻止我推行这条政令,足以。”
“那你可知朝中有多少傅氏子弟和门生是蒙阴入仕的?”
王正安仿佛瞬间苍老,幽幽叹息一声,继续道:“你这条政令下去,挡了傅氏的多少路?容时,两次朝堂巨变你都不在长安,你没有体会过长公主的手段,那是毫无底线的利用和算计。”
“容时,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老者沧桑的声音回荡在院中,王正安一脸的语重心长,似乎当真是在为林魏然考虑。
林魏然慢慢垂了眼睛,沉默下来。
杨灵允的算计,上元节那会他便已经彻底地体会过。在杨灵允布的局中,所有人都只是一枚棋子,不论情感,只论用处。但——
那又如何?
林魏然再次抬眼,眼底染上细微的讽意:“王相,没有长公主,慢慢熬死先帝,要熬到什么时候?没有长公主,三王之一或许已经先一步下手,夺了皇位。没有长公主,有我们这些太子党如今的东山再起吗?”
“天下人可以说她心狠手辣。”林魏然盯着王正安的眼睛,幽黑的眼眸中满是暗沉沉的晦色。
他一字一顿,缓慢开口,“但我们这些太子旧臣,无论你,还是我,都,没有,资格。”
王正安被他眼底隐约闪现的疯狂怔住了片刻——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个向来公正温和的学生,原来身上也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疯劲儿。
他沉默许久,才沙哑着开口:“你是帝师。现在这样为长公主说话,是要改换门庭吗?”
此话若是被外人听见,无异于惊天炸雷。
但这院中只有师生二人。
所以林魏然神色未变,只合了眼眸,声音很轻:“我与陛下一样,为江山社稷,为天下百姓做事。”
王正安忽然从喉间溢出沙哑的低笑,彻底将话摆到了明面上:“话说得真好听。那我让你先下手为强,借王文辅之死削弱长公主势力,难道不是保社稷安稳?你为何不做?”
“我会查出真正的凶手。”林魏然对上那双带着嘲讽、不解、还有痛惜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也是我的职责。”
他的手再次按在了门上。
就在门即将被推开时,王正安沙哑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氏自缢了,容时。”王正安坐在椅上纹丝未动,阖上眼皮,语调平静得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王文辅不是长公主杀的,那么张氏呢?容时,你早已跟她不是一路人了。”
林魏然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老师,你有一点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