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太师是太子太傅,所以屋子里温暖又宽敞。
整个室内都是各式各样的书籍。
琳琅满目,游记,山水,兵书,天利……
比早已背会的书籍要诱人得多。
南宫烨看得眼也不眨,肚子却咕噜直叫。
王太师仍旧是板着脸,将桌子上的食盒推了过来:“老夫喜素,太荤腥了,本打算回家扔了喂狗的,你吃吧……”
南宫烨便理所应当地吃了王太师的饭。
吃完了饭,王太师也不撵他。
王太师批改作业,南宫烨无聊便看了游记。
若是别的夫子,定然是要骂他一通的。
可王太师仿佛看不见一般,多余的话也没说。
南宫烨不由得胆子也大了起来,胡乱地翻看,他本就记性好,渐渐地大部分的书也都翻过了。
两人奇怪的相处模式,一直持续了许久。
人前王太师从不多看南宫烨一眼,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反而时常夸奖太子,在皇后面前也极尽谄媚,对南宫烨也动辄打骂。
小小的南宫烨当时极为困惑,明明前日晚上还给他带了吃食,分了他烤饼。
虽然面上看不出来慈眉善目,可也态度温和。
可当着皇后和太子的面,南宫烨便是连呼吸,都好像是错的。
王太师也从来不解释,晚上的时候,仍旧如以往。
南宫烨起初还睁着懵懂的双眼,想问个一二。
可后来便渐渐地不在乎了。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王太师有一日看到南宫烨看着游记的时候,淡淡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宫墙深深,你们能行万里路的时候,恐怕也就是去往封地的路上了。”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除了黑就是白,人也好,事也罢。端看你如何看……”
幼小的南宫烨点了点头,他一直吃着王太师的饭,面上长了肉,身高也拔高了许多。
后来的一日,王太师上朝的路上,骤然倒地不起。
太医说是消渴症,得此病症的人,常常腹中饥饿,不能饿肚子,因此御膳房常常备着他的饭。
王太师此人又是无肉不欢……
南宫烨脑海里浮现的,确实烛灯下,那人不苟言笑的面容,淡淡的话语。
老夫喜素……
不喜荤腥……
回家喂狗……
前些年南宫烨迁都之前,去城北上香,回来恰好路过王太师的故居。
他便一时兴起,去他府上看了看,王太师的儿子体弱多病,早早故去,倒是孙子健康活泼。
提到祖父,两个人有了不少话题。
临别的时候,院子里有只狸花猫喵喵直叫。
太师的孙子笑道:“祖父惯常板着脸,实则胆子极小,畏惧猫狗……”
南宫烨当时没说什么,回宫之后,到底是坐卧不安,去了曾经的教房。
教房落了许多的灰,但他仿佛能看到一老一少,寒冷冬日里,安静秉灯夜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