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大盆热水就在地上,句莲面无表情,还是那么一串手势,卧房内顷刻又是个密不透风的禁制。
“你是疯了吗?”句莲冷着脸,终于说出了自二长老府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以为你那点儿纯靠胡编乱造、牵强附会的胡话真能把二长老耍的团团转?”句莲的怒声越来越重,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竟忍不住双手握拳。
不错。句荷方才在二长老跟前“不小心”吐露的隐秘全都是狗屁。
是彻头彻尾的、连半点实证都没有的狗屁。
“呵,那我不也把他给唬住了吗?”句荷靠在墙角冷笑。
“那是因为你刚刚装腔作势在那儿胡发一通脾气给他震住了,他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才顺着你的胡话被你绕了进去,你真当他是白痴啊?不过今晚他就能想明白你是在骗他!”
“那又如何?”句荷一摊手,满脸的无所谓,“难不成他还会去句欢那儿,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地再说一遍吗?”
二长老当然不会。毕竟若将事情的原委真捅到句老爷面前,那依二长老那个僵直的性子,句欢未能行管教的义务,又屡次不分青红皂白地打骂句莲,这数罪并明,如只告状而不真的对句老爷定罪行罚,那他那点薄如蝉翼、欲盖弥彰的所谓公正就真真是再也不能掩耳盗铃地自欺欺人下去了。
所以今日只要能唬得二长老放他们俩离开,那么前罪已清,事后再无正当理由行罚,二长老一世都只能受着这哑巴亏,闭口不言。
“那以后呢?你真以为你福大命大,能得罪一个家主大难不死,就还能再得罪一个长老平安无事吗!”句莲恼怒万分,气得直接自凳子上站了起来。
但说到底,句莲到底又是在气什么呢?
“呵,合着你的意思,我倒是多此一举,碍着你讨打了是吧?”句荷瞥向句莲,似在看着一个神经病,“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爱好。”
句莲抿唇,极快地眨了眨眼道:“我又不是你,几鞭子就能抽死。”
“我也不是你,上赶着让人家抽鞭子。”句荷当即嘲讽回去。
句莲微愣,意识到自己的言不由衷时,却已晚了。
他本不是这个意思的。
又或者说,他的确是这个意思,但不是他话中所隐含的那个意思。
句荷是个凡人,那法器厉害的紧,连二长老受了也是苦不堪言,她又怎么可能在那鞭子下好过?
他的本意,原该只需两个字便能说清的。
“是啊。你聪明,所以你就净只知道惹事。”句莲听见自己如此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你知不知道我是费了多少心力在保护你啊!”
是啊。他的本意,原本只是这两个字啊。
保护。
保护句荷平安,保护句荷活下去,保护句荷别再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可她怎么偏偏就如此肆无忌惮地屡次冒险呢?
“我不需要。”句荷彻底没了笑意。
“我不需要依靠谁的保护才能活下去。”句荷又重复了一遍。
她活了好几世,死也死了好几回,若她真是一心贪求某人庇护而得生存的人,那么她不会离开药师谷,也不会宁死不与小黑签订灵契。
句莲怔愣。
“我知道你是好意。”句荷今日的怒气并非作假,“但我真的很讨厌这样。”
“我讨厌你挡在我前面,我讨厌你一副大义凛然,要为我忍辱负重乃甚英勇就义的样子。好像我是个脆弱无用的琉璃瓶子,只能被人层层叠叠小心翼翼的包裹在柔软的棉被里才能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