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的恬和温情,因来人,戛然而止。
薛枭大剌剌撩起门帘,他身量太高,只能略微低头才能避开门框。
这样看过去,便见他斜睨垂眸,一副很是不屑羁傲的模样。
薛长丰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茶盅重重搁放在木桌上,眼角不觉眯起:“御史大人,你素日办案也不敲门?不通报?”
薛枭单手放下门帘,神色未动半分:“我御史台办案,便当天子亲巡,太保大人久居庙堂,这种常识也不知道吗?”
薛长丰一声冷哼:“老夫向来行正坐端,又岂会与你御史台打交道?”
“千百朝臣是否行正坐端,升迁调动时,不由己定,但交我御史台定断——”薛枭脸上浮现过一丝讥诮:“太保大人数年未得升迁或平调,自是不需我御史台出具品信的。”
如今群臣升迁调动,均需御史台出具“言行矩廉”的品信,品信敲章,送入吏部,才算升迁、调动流程完结。
这是新帝登基后,力排众议定下的规矩。
薛长丰当下冷笑出声:“前昭朝,宦官当代,鹰犬横行,东厂耳目遍布朝堂,锦衣卫飞鱼服无上荣耀,朝臣朝可为士大夫,暮便成刀下鬼,如今你薛枭薛大人,倒是颇有昭朝锦衣卫都督齐可风之遗风。”
东厂、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词!
那齐可风可谓是遗臭百年,以惨绝之刑待士大夫,在朝中排除异己、树置所亲,甘为暴君之鹰犬耳目,史书乃后代读书人传记,清流掌笔,自将他写得万千丑恶。
以薛枭比拟齐可风,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他:“挟势弄权,擅专鬻利!”
要骂的,就是你这条好狗!
把天下读书人的脸都丢尽了!
把江南士林的脸都丢尽了!
把薛家的脸都丢尽了!
薛枭拱手谢过:“承太保大人吉言,微臣必力争上游、要做就做那人上人、官中官。”
手自然垂下,却听“咔哒”一声,似是刀剑出鞘之声。
“只是,不知太保大人将我比作齐可风,那将龙椅上的正元帝,比作谁?听信谗言的朱由检?还是自献妻女的宋钦宗?”
薛枭单手后背,隐有寒光剑影:“春日佳节,正是御史台览观风俗,察吏治得失之际,微臣不介意将太保大人此言行修书一封,飞鸽回京。”
父子之间,刀光剑影,时刻要致对方于死地。
薛长丰重掌拍响桌案:“逆子!你将你恩师送入诏狱犹嫌不够,还企图构陷污蔑你生身父亲吗!”
薛长丰单指向薛枭,高声道:“当日理真大师道你‘酆都鬼使,天绝近人,六族断裂,不悌不义’,当真是分毫没有断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