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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深宫里的两个人就这么相伴着长大了。
天策一十七年冬,晟军罚辽,大捷。
萧徵大败辽军三部,历经三朝长达数十年的晟辽之争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代钦该回家了。
离京时,当年孤僻野蛮的异域质子已经蜕变成了意气风发的青年。
代钦对她说:“等我脱去质子之身,领了爵位,便回来向汉天子求娶你。”
前世的最后,她没等到,他也没来得及。
殷灵栖收到大辽的最后一则消息,是代钦死在王兄耶律特穆尔的刀下,被蒙古弯刀削去头颅,暴尸城墙。
这是代钦的结局。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狭长的宫墙间,照在两人身上。
“塔娜,”代钦声音哽咽,开了口:“最后一次,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好地道个别。”
他带殷灵栖去了那片为她栽种的花田,上一回来时花海烂漫,而今秋冬时节万物凋敝,花都枯萎了。
黑夜降临。
代钦坐在荒芜的土坡间,仰起头看着月亮,想象自己坐在故土漠北的沙丘上。
“从前,我说过无数回,想带你回大辽,一同看一看浩瀚的天穹与辽阔的草原。”
他嗓音喑哑,抱有无尽遗憾:“可惜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许久之后,代钦才有勇气重新开口:“塔娜,我要回去了。”
“你该回家了。”殷灵栖道。
“不,大辽王室不是我的家,我只属于草原。”
他哽了一声,低下头:“我没有家了,我回辽都时方知,在大晟做质子的那些时日里,母妃已经过世了。父汗王帐中姬妾无数,死了她一个根本无人在意,自然也不会来信告知我。”
“代钦,你不能怪我心狠。”
殷灵栖坐在他身侧,抱着双膝,一同仰头看着月亮。
“代钦,我容不得背叛。”
“我容不得一分一毫的背叛。”
“你不能怪我心狠。”
如若是前世,或许殷灵栖会心软,但她已经死过一回,鲜血教会了她,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曾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一次是万国驿馆重逢时,可是你没有对我坦诚相待。另一次是我假死脱身时,那时你回了大辽及时收手亦可,可你亦未这般做,你又一次回到了大晟,并且同殷承恪有了利益往来。”
殷灵栖侧首看他:“你应当知道,我同殷承恪是两路人。”
“对不起,”代钦垂着眼睫,“我以为我在护住草原的同时,也能护住你。”
“可我是大晟的公主,你算计我的国家,便注定了要同我为敌。”
殷灵栖看着他:“代钦,我不可能背叛我的国家,你也是。”
从幼时总角之谊情谊,走到敌我对立。
代钦为他的国,他没有错,殷灵栖也没有错。
站在对立立场的两人都没错。
但结局注定是分道扬镳。
两个人都不再继续说下去,坐在那里,看了一宿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