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怎么会有水流声?
粘稠的液体低落在阿柔的眼皮上,顺着眼睫、滑过脸颊,流进脖子里。阿柔感受到那是血,瞬时又升腾出几分惊恐来,“傅昭!傅昭你在哪!”
依然没有人回应她。
阿柔停止了呼喊,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在的局面——还好木棚只有一层,虽然整个坍塌了,她却还是活了下来,并且能感知到手脚俱全,这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么傅昭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人在看不见光亮之时,脑海中总是会窜出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念头。阿柔自知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此时此刻,她却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倘若我死了会怎样呢?
这个念头刚一成型,阿柔就怔愣住了。她从来都是个活在当下的人,自然也没想过死。只是在意识如此混沌的当下,阿柔却无法抑制地想到与死亡有关的事情。
若她死了,阿爹和兄长,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从小到大,阿柔都活在父兄的庇佑之下。幼时便是如此,直至今日……仍是如此。她曾大言不惭地对司言说:“人应当为了自己而活。”可如今身陷废墟之中,她却忍不住自嘲起来:倘若没有阿爹和大哥在西境浴血奋战,倘若没有二哥在长祈为质,倘若未曾出生于景西王府,她何来机会为自己而活?
阿柔年幼之时曾对着兄长发誓,待她学会武功,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可没过多久,西境大乱,母亲为了西境百姓慷慨赴死,二哥也身中奇毒落下病根,阿柔那个时候便已经食言了。事到如今,她难道还要再食言第二次?
阿柔不甘心,她绝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她还有未尽之事,还有应报答之人,还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阿柔不禁有些佩服傅昭,至少他能果决坚定地将心中所思宣之于口,万一从今往后再不能见,至少也不会留下遗憾。
她心中有一人,那人虽带着一身的秘密,肩上扛着沉重的枷锁,阿柔却知道,他也是渴望自由,渴望解脱的。
“司言……”阿柔喃喃自语。
但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一句含糊不清的气声罢了。
就在这时,阿柔听到上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众人的呼唤。
“公子!公子!”
“公子,你在哪?”
“……”
是了,她是和傅昭一起被埋在这里的,倘若傅知州尚且平安,定然会第一时间派人手搜救废墟中的百姓。饶是他再大公无私,也不可能丝毫不惦念自己的儿子。外面这些人,大概是傅家的家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