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是援军来了……
司言露出了放松的微笑。
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要结束了。
……
司言仿佛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伸出双手,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走走停停,来来回回,在这方寸之地盘旋打转。
然后,他听到了一些声音。
那些话语相当耳熟,都是过往记忆中的小小切片。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人一出生,就注定要去做某件事情。你是他唯一的孩子,如果连你都不能为他报仇,还有谁会记得他呢?”
“才名艳名皆是过往云烟,待千百年之后,我都化成灰了,要别人的称颂又有何用?人应当为了自己而活。”
“你身上流淌着李焱的血,如今却要屈于一个侍妾的私生子的麾下,你甘心?”
“……”
“阿言,羁鸟和池鱼尚有心归之处,你的归处又是何方呢?”
阿柔那句温柔却又尖锐的疑问,再一次将他钉在原地。
是啊,他的归处是何方呢?
恍惚之间,眼前出现了一抹亮光,以及一个高大清瘦的人影。
司言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因为他又一次看见了这个缠绕住他二十多年的梦魇——他的生父,李焱。
他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李焱了,久到他差点忘了,自己曾经有一段时间天天因其入梦而感到烦闷痛苦。
而眼前的李焱,并不似以往梦中那般温和儒雅。他淡漠地看着司言,神情中流露出一丝不解,“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值得么?”
司言知道在梦里和人拌嘴相当幼稚,但他还是轻笑一声,没好气地道:“你管我?”
李焱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悲悯,说道:“助战西北,于你图谋的愿景而言并无助益。还是说,你不惜牺牲掉这么多门人的性命,只是为了戚家那孩子?”
司言看着眼前这个缠绕着他二十多年的人,片刻之后,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李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原来你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司言笑够了,扬着嘴角说道,“我做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因为覆巢之下无完卵,倘若西北铁骑当真就此覆灭,哈赤努尔带着赫月蛮族踏足大昭疆域,边陲百姓将民不聊生,迟早有一日会殃及整个大昭。”
“因为景西王一辈子忠君爱国,死守边境,整个戚家为了西北边境之安宁,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如此忠臣良将,应当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因为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麻木的傀儡,更不是谁人的附庸。我拥有自己的思想与判断,我知道孰是孰非,孰正孰误。”
“为什么?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司言仰起脸,直视着一直以来缠绕着自己的梦魇,高声说道,“若不是为了寻找我存活于世的意义,又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