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瞳孔骤缩。
薛重山心焦地大喊:“满口谎言、阴险狡诈的狗皇帝,守不住皇城,便只会用威逼利诱这一招么。云将军绝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这话不只是对李晁奚说的,也是对云洛说的。
云洛当然明白李晁奚这番话不可信。
从他跟着林予哲起兵北境起,就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了。
他是叛军贼首,李晁奚怎么可能放他自由。
即便现在,朝廷也许无力追究他的诸般罪行,但之后呢?待到新帝整顿朝纲、重振旗鼓之后,又怎么可能放任他这个反贼潇洒在外?
如今的局势,早已是你死我活,没有分毫商量的余地。
云洛心里清楚明白。
而李晁奚也从未天真地觉得,仅仅只靠云熙这一枚筹码,就能逼退二十万大军。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云洛降了,他身后也必然会有人取代主将的位置。
李晁奚抛出这枚筹码,从来不是为了逼退大军。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为首的青年,语气之中带着一些轻慢,“前半句话,你也许不会信。但后半句话,你敢不信吗?”
云洛心魂俱颤,死死地盯着城墙之上,眸中全是蚀骨恨意。他红着眼喊道:“狗皇帝,你若伤我阿姐一根头发,我要你满城陪葬!”
李晁奚有一瞬沉默。
而一旁的云熙却沉不住气了。她惊惶而焦急地大喊着:“洛洛,不要!你要真的那么做,一切都挽回不了了!”
云洛听到了阿姐声嘶力竭的吶喊,内心悲怆苦涩。
阿姐说,如果他如此做,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可是阿姐,倘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呢?
云洛站在原地,居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感受到了久违的茫然无措。
在遇到林予哲之前,云洛和阿姐相依为命。阿姐为了养他,给人家做奴做仆,受人刁难、遭人欺凌。云洛看在眼里,满是心疼。
年幼的云洛为阿姐打抱不平,“那些人家里不过是有几个钱,凭什么就要欺辱打骂咱们!阿姐,咱们不受这个气了,好不好?”
而云熙只是摸摸他的头发,温柔地笑道:“没办法,都是为了讨口饭吃嘛。”
云洛享受着姐姐的爱抚,却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可是阿姐,凭什么有的人生下来便锦衣玉食,我们却只配吃些残羹剩饭,还要感谢他们的施舍!”
云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人各有命啊。”
云洛不信命。
若是天意要他生来卑躬屈膝,为了活命只能舍弃一切尊严骄傲,只能跪在别人的脚边摇尾乞怜,那为什么不能是天意的过错!
云洛没有再反驳阿姐,只是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阿姐过上好日子。
从前的日子虽然苦,但有阿姐陪伴在身边,倒也不算太过难捱。阿姐温暖的怀抱,宛如寒夜之中的一抹亮光、一把火焰,让他感到温暖而安心。
而年少时姐弟二人相互依偎、抱团取暖的身影,终究随着时光流转而缓缓逝去,再也追不回,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