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外边夕阳还未落下去,秦霁去了园中散步。
已到了五月末,园中的石榴树上都开满了花,朵朵硕大,花香袭人,风一过,酒盏大的花骨朵便扑簌簌在枝头晃动一阵。
绿绣见秦霁似是喜欢,说道:“再过一两个月,这些树上便能结出石榴了,绿珠最会挑石榴,届时姑娘定要叫她来摘。”
秦霁的视线从石榴树后的高墙收回来,这才发现今天一天都没看见绿珠。
“绿珠今日去了哪儿?”
绿绣道:“她爹爹今日办五十岁的寿宴,绿珠一早便赶了回去,明日便能回来。”
秦霁听到“爹爹”两个字,脸色僵了一瞬,那抹假装出来的笑意从唇边悄然溜走。
昨日亭中,一盘残局将尽,她厚颜开口,请对面的老者救救父亲,等到的却是一声叹息。
“小丫头,这个忙老夫帮不了你。”狄莫行捏着枚黑子,在棋盘上方踌躇一阵后,将其扔进了棋罐。
“你的父亲是个中直之人,他能不顾一切,可我不能,我年纪大了,还要替若云想想以后。”
他话音一落,秦霁高悬了几个月的心重重坠了下来,摔了个四分五裂,七零八碎。
然而唇边仍是挂着笑,看不出半分不好,“多谢您,我知道了。”
这样简短的对话,很快就能在脑中重现一遍,继而腾出时间,再去重现第二遍,第三遍。
秦霁晃了晃头,忽然间疲惫至极。
*
应天府署,到了下值的时辰,官员差役陆陆续续从里出来。
等人都散尽后,陆迢才走出官厅,赵望跟在他旁边,道:“大爷,那几人还是在附近跟着我们。”
陆迢颔首,“回国公府。”
一直到上了马车,他的不耐才从眼底浮现出来,按着手上那枚白玉扳指转了转。
还跟?
实在是烦。
陆迢才回来没多久,他祖母宋老太太便得了消息,打发人叫他过去。
才进安正堂,便见他祖母拿着帕子在抹泪,常嬷嬷在一边安慰着。
陆迢行了礼,在下首寻了把椅子坐下,问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常嬷嬷道:“老太太为了表小姐的事伤心呢,今儿表小姐身上发热,吐个不停。她那手也动不得,一整天迷迷糊糊,又是哭疼又唤着祖母,可怜得很。”
陆迢道:“府上不是请了大夫?祖母莫要担心,这些事总有大夫去想法子。”
宋老太太继续擦着泪,心疼不是假的,“我今日去见那孩子,她才在喊着祖母,半路醒过来,叫我别走近,怕给我过了病气。”
“前几日看戏路上多亏她劝了我回来,说着身体最重要,自己倒没落着个好。”
陆迢默了一会儿,道:“她对祖母的心是极好的。”
宋老太太试出了他的态度,长叹一口气。
“你母亲跟我说了,这事儿祖母不逼你,只是今儿个,你好歹替我去看看她,她怎么着也是你给救回来的。你去同旁人总是不一样。”
陆迢也叹了一口气,“祖母,你既也知道孙儿的意思,那我便只去这一回。”
*
澄心苑,卧房。
青屏端着一碗刚放好的伤寒药走了进来,坐在圆凳上,一口口喂给靠在榻边的洛瑶。
她满是心疼,“大夫说得喝上几日才能好呢,小姐也是,何必非给自己冻着?你本来手上的伤就没好。”
洛瑶扫她一眼,什么都不说,低头喝着药。
哪来的何必?
陆家祖母一阵前还在撮合她与陆迢,忽而就改了态度,甚至已经替她筹备起了其他男子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