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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春山腹诽一句神经病,心想自己果然是圆滑了,这要是搁十几年前,早该转身走了。嘴上却不冷不淡应付了一句:“这乐趣可真独特,恕我不懂欣赏。”
“现在不懂欣赏没关系,兴许以后就懂了呢!”
“懂什么呢?你们一群小辈聊什么有趣的,倒也跟我们说说。”一道男声洪钟般响起,徐竟辞陪同纪成锋一道走了进来。
纪春山神情一凛,这还是两年来,他和纪成锋的首次会面。
“爸爸,我们正说到春山跟我们生分了,这么久也不来家里做客。”徐霏阳双眸一眨,便收掉眼底的锋芒,换了副小鸟伊人的俏皮,上前跨住徐竟辞的手臂撒娇:“知道的说我们是世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陌生人呢!”
徐竟辞看来很喜欢这个女儿,侧过头去亲昵道:“霏阳不急,现在生分,说不定以后就成一家人了。”
徐霏阳一听这话,嘴唇一撅,双目含嗔道:“爸爸,谁急了?”
再看坐上诸人,脸上均流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纪春山猝然明白了,今天这场宴竟是这个意思。
入席,两位长者坐上首,小辈们各自下坐,纪春山正要坐下,就被徐茂屏先一步抢占了,他指着徐霏阳身边的空位:“春山,你坐那儿。”
这时各人都已入座,席上只剩那一个空位,纪春山只得在众人的目光中坐过去。
“今天是家宴,也是你纪叔叔难得他从国外回来,又赶上元宵佳节,我们两家人好好坐着吃顿团圆饭。”徐竟辞为宴会开了个头,一场晚宴正式开始。
菜品依次端上桌,仍然是徐家的风格,极尽奢华极尽浮夸,请了做过国宴的顶级厨师,做出一桌海陆空齐聚的四不像。
这一顿饭吃得不知所谓,无非是些社交场上的场面话,徐竟辞夸纪成锋养了个出息的好儿子,纪成锋则夸徐竟辞多子多孙多福气,欢聚一堂吃个饭都格外热闹。
几个小辈说了不少吉利话,哄得两位长者开怀大笑,又喊纪春山往后一定要多多来往,将这世交的情分继承发扬壮大。
纪春山心里冷笑,想这徐家的后辈真是有趣,明明只是一面之缘,名字都未必记得真切,却硬被他们吹捧得像生死之交。
不过细想也有原由,徐家子女多,想必内部争宠得厉害,把一分说成十分,兴许是他们一贯的生存风格。只是不知纪成锋许了徐家什么好处,令他们这样热衷做成这个媒?
这一夜纪春山可算绝对的主角,几个小辈个个知情知趣,想着法儿地将话题往他身上抛,读的什么书,平时有什么爱好,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事无巨细问了个遍,好像他们真关心似的。
倒是徐霏阳出乎意料地安静,整场宴席都没弄出什么动静,只在最后一次碰杯时,伏在纪春山耳边,用众人听不见的声音道:“春山,我知道你不会来找我,但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
饭后,徐茂屏安排了烟花秀,徐竟辞和小辈们赶着去看热闹,纪成锋推辞说年纪大了,听不得烟花炸响的噪声,单独留了纪春山下来,陪他去茶室坐坐。
这一场鸿门宴,总算要揭开真意图。
这还是回国后,两父子第一次面对面交锋。
纪成锋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趣游的业务,趣游的成立并不在他的规划之内,是纪春山据理力争,坚持要回国另起炉灶,这才勉强拨出了几千万的资金。
那时他想着,让年轻人历练历练也好,成了,证明这个小儿子的确天赋非凡,拥有足够能力掌舵纪氏。败了也无妨,让他长点记忆,以后乖乖听话回家继承家产。
所谓横竖不亏。
只是没想到趣游的发展大大超乎预料,仅仅两年就产出了数款热门游戏,成为国内游戏行业叫得出名号的翘楚。更没想到纪春山如此心野,刚站稳脚跟就硬着翅膀要与他割席。
父子俩斗法得厉害,纪成锋纵横商场一辈子,怎么甘心叫小辈拿捏,撤资的同时几乎吸尽趣游骨血,将手中的股份沽出天价,若非贺氏那位呆头呆脑的小少爷参与其中,纪春山就算借高利贷,也休想买断他手中百分之三十三股份。
走到这一步,纪成锋仍胜券在握,股东撤资,掏空趣游账面资金及股东的现金流,趣游便只剩一个空架子,根本无力再开发经营,而游戏行业又是出了名的烧钱,只要资金两、三个月续不上,运营就难以为继。
想飞,就让他飞,待他飞远了飞高了,再一枪击落下来。
这是纪成锋原本的打算。
他甚至借用了徐家在国内的关系网络,给众多投资公司、投资人施压,严令禁止扶持趣游。走到这一步,自以为算无遗策了,只是万万没想到,贺氏居然会横插一脚。
纪成锋端坐茶桌上首,凛声向纪春山:“坐。”
纪春山依言坐下。
茶室之中有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专司沏茶,煮了水,烹了茶,依次往杯中沏好。这过程温吞绵长,两父子都不说话,只面对面坐着,待茶香四溢散开,纪成锋才叫人退下。
女子轻轻鞠了个躬,无声退下,这房间便只剩父子两人。
“你要将股份转让给贺氏?”纪成锋开门见山。
昨日贺氏来访那一出闹得沸沸扬扬,纪成锋当然也收到了消息。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纪春山品一口茶,面无波澜地吐出几个字。
“宁愿将公司转手给贺氏,也要将纪氏清理出局?你这是将纪氏置于何地?”纪成锋动了怒,声色威仪,声音却并不怎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