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返回证人席坐好后,甄意问:“请问你是刚走出公寓楼,还是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证人努力回想了一下:“走出来几步,不是很远。大概3,4米吧。”
甄意于是又拿出一张纸,是公寓楼的俯瞰图,依照着证人的描述,她在淮如的坠楼点,公寓楼出口,和证人所在位置三点之间画了一个三角形。
由于证人出门只走了3米左右,而甄意的阳台隔门口的垂直距离大概有20几米,俯瞰图便是个一条边很短另一条边很长的直角三角形。
甄意的阳台就在短边对应顶角的正上方。
公寓大门在左边,案发地在右边。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画这些图形是为什么时,甄意问了一个和图形毫不相关的问题:
“请问,你看见我推死者下楼时,是死者离你近,还是被告离你近?”
“死者离我近。”证人很肯定,“她在阳台的左边,离我近,被告在右边,离我远。”
甄意“哦”了一声,忽而冷不丁问了句:“你在这个角度,能看清楚是被告把死者推下楼吗?”
证人愣了几秒,有些生气:“为什么看不到?我没有撒谎。”
尹铎立刻起身:“反对。”
“反对有效。”
“我并没有说证人撒谎。”甄意心平气和地解释,又拿出一张照片。
“这是我根据你的口供,站在你描述的那个位置,抬头用相机拍摄案发阳台的画面。”
大家都看到,原本长方形的阳台因为角度和画面透视的关系变成了一个斜斜的小三角。
甄意指着那个小三角,以及她之前画出来的三维图形。“你的位置离楼体太近,离阳台太远,且高度有13层。在这个角度,我认为死者坠楼那一瞬间,她的身体会挡住阳台上的被告人。这会导致出现视觉上的错觉,比如,被告探身去看死者,却被你误认为被告
在推死者。”
法庭上一下子起了窃窃的议论声,视觉错位?!
这种事情在生活中并不少见,所以众人都是颇有心得的样子,连陪审员都觉得很有道理。
尹铎是服气的,越是生活中的小常识,越不容易被人发现,她居然想到了。
证人愣愣的,甄意给她台阶下,善解人意地安抚:“你并没有撒谎,也没有做伪证,只不过在错位的状态下,误解了,以为被告把死者推下楼。”
证人闷头不语,过了几秒,觉得难为情,不肯相信她出庭作证居然是看走眼。她抬起头,坚定道:“不是错位,我就是看见了。”
甄意微微挑了眉,既然她如此咬定,她也就不需要对她客气。况且,证人没看清,也不能证明她没杀人。
这场官司的微妙之处就在于,如果是打谋杀,打到这一步,攻破证人证词,也就算功德圆满。可如今,她有精神病是事实,她就必须尽力洗脱自己的嫌疑。
自证无罪。
这也是媒体记者们打了鸡血的看点。
她缓缓敛去脸上随和的神色,从证物袋子里抽出了三张法证人员拍摄的照片。
语气平静,带了点冷冽:
“第一张是阳台左边栏杆上的刮痕和血迹,可以证明死者淮如的确是从阳台左边的栏杆上翻身坠落的。
第二张是阳台地面的图片。阳台上的花盆砸碎了,碎屑和泥土全撒到地板上,很不凑巧,刚好把死者坠落前站的位置包围起来。
而被告除了在右边边缘留下一个脚趾印外,现场法证人员鉴定得出,这一整片泥土和碎屑几乎是完好无损的,即使是外围的小渣滓,也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请问,被告是怎么飞过去,在不破坏花盆砸落的自然痕迹下,把死者推下楼,又飞回来的?”
无数目光寂静地集中在证人身上,证人蹙眉反驳:“是推人下楼后再打破花盆也说不定。”
甄意凉凉一笑,大拇指一拧,第三张照片从背后显现出来:
“不巧的是,死者的鞋子在泥土痕迹的左边边缘留下半枚鞋印,证明花盆的确在她坠楼前就打碎了。”
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自证无罪”式官司会很难打,可到了这一刻才发现,这样的滴水不漏,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
甄意握着那两张照片,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天知道她看到这些证物时的激动与感激,她没有杀人,即使是甄心的人格出现时,她也没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