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引进来时,脸色阴沉得吓人。
陆昭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到过那般冷淡的模样,一时心中有些发怵。
“微臣给五殿下请脉。”
陆昭眉头一跳,掩下心虚,望着他唇边挤开了一抹笑。
“府医看过了,我并未受伤,我是摸清了那些刺客的底细才出手救人的……”
“出手救人?”宋鹤引冷笑道,“凉州税案、世家死士、君臣之争……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本同你没有任何干系,你是赶着救人,还是去送死?”
他早已听暗卫通传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即便陆昭安然无恙,他也还是气愤不已。
端阳公主只有一个,他不敢去赌,下一次自己的心上人会不会遍体鳞伤、昏迷不醒。
“我……的确不该轻易涉险,”陆昭望向宋鹤引,又淡淡垂眸,“但我是大越公主,你所说的那些,自然是和我息息相关的。”
宋鹤引闻言顿了顿,一时并未出言反驳,但他那眸光却依旧冷锐,刀刃一般削去了陆昭心中的底气。
“你曾和我说过,不会和萧煜有太多牵扯。”
陆昭低声道:“他同我失去的记忆有关,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宋鹤引一滞,“七年前的记忆?”
陆昭点了点头。
“珩王府府医说,我是经历了太多惊骇之事,又亲眼目睹姜夫人惨死,才会自行封住记忆。”
宋鹤引眸光沉了下来,“的确有些道理,不过你当真确定并非欺瞒之言?”
陆昭想了想,这番话是她派故秋跟踪季翁得来的,虽有几分可信,但现在毕竟没有彻底了解珩王府。
“正是因为不确定,我才不能轻易与萧煜划清界限。”
宋鹤引看着眼前人坚定的神情,一时有些无力。
“罢了,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他抬眼望向陆昭,冷冷道,“但若是下次,你再为了萧煜身临险境,我可不会再巴巴儿赶过来陪你做戏。”
陆昭知他终于消气,眯起眼笑了笑,“我并非为了他,而是为了我在宫外的便利。”
“便利?”宋鹤引蹙眉。
陆昭沉吟了片刻,她凝眸,神色严肃。
“从前,我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生杀予夺,束手无策,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薄唇微抿,漆黑的眸子里迸碎一片火光,仿佛满含着十几年来厚积薄发的不屈与倔强。
“我陆昭,要独揽大权、整顿朝纲!”
窗外风雪几许,堂下烛光明灭。
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如雷贯耳,让他神情怔然。
陆昭凝视着他宋鹤引,仿佛透过他眸中片刻的迟疑,看透了他如自己一般潜藏在心底数十年的不甘。
“宋鹤引,你呢。”
“你甘心藏起那些理想抱负,只在世家盘剥之下残喘度日,甘心在太医院了却余生?”
他要封疆拜相、位极人臣,他要把自己变成对抗世家的一柄利刃,这一点,陆昭前世就已知晓。
即便最后一个凌迟处死,一个饮鸩而亡,但她陆昭并非因顾虑结局便畏首畏尾、犹豫不前之人。
血海深仇相隔,雄心壮志未展,宋鹤引绝不会退。
若是连自己都护不住他,这定京之中,更无人在意一枚棋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