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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如莲,其名乐生,贵裔之后,臧公之女。】
“公主殿下与我很像。”孟琅忽然说,“她与我都是亡国之人,都曾竭力保卫自己的国家,都曾经受过无能为力的绝望。因此,当我看到她时,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阿块怔然,突然间,他明白了孟琅为何对玉碗那样亲切。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说:“对不起。”
二人默默地在玉碗坟前站了一会,孟琅说:“我要给殿下磕个头。”
孟琅没要阿块一起磕头,但当他跪下时,阿块也跪下了。因为他不希望道长伤心。
磕完头后,孟琅说:“虽然殿下说不认识你,但她既然认得你手上那串碧玺,那么你或多或少应该和殿下有关系。这碧玺未必一开始就是你的,兴许把它给你的人和殿下认识。只是不知道那人和殿下是仇人还是朋友了。不过,从殿下的反应来看,他们应当关系匪浅。你死在古战场,那么古战场上认识殿下的——”
“我不是死在那的。”阿块打断道。
孟琅惊讶地问:“那你死在哪里?你想起来了什么吗?”
阿块皱着眉,慢慢地说:“一个很冷的地方。我在那里呆了很久很久,我想出去,但是无法动弹,很多东西压在我身上。很冷,非常冷。我一直在那躺着,直到。。。。。。”
“直到?”
“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阿块按着脑袋,努力回想着,“我不知道。有什么落下来了,我突然有了力气,我出来了。我出来后,我一直走一直走,因为我要找到一个东西。。。。。。”
“你要找到什么?”
“我不知道。”阿块茫然地说,“我忘记了。但我知道我一定得找到它。”
“或许你要找的就是你的头。”孟琅思索道,“一个终年寒冷的地方。。。。。。那么,不是在北边,就是在西边。北边的劳山,西边的两杈子山都终年积雪——你难道从那么远的地方一路走到了古战场?”
“我不知道。”阿块说,“我想不起来了。”
“应当不是西边。如果是西边,我跟师傅应当会察觉的。如果是北边。。。。。。”孟琅想,剑仙大人已经死了。难道是北边吗?可他心中还有疑问:阿块怎么会偏偏走到古战场来?他跟仙鹤王究竟是什么关系?仙鹤王为什么要保护他?几百年了,仙鹤王不可能还留有意识——等等,他转世了吗?
孟琅急速回忆着阎王那本烂咸菜似的生死簿。不,哪怕生死簿上记了仙鹤王的名字也不代表他就被黑白无常勾回了酆都,玉碗公主不就没被勾走吗?可如果仙鹤王活着,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尸骨被毁成这样。
答案只有一个,仙鹤王死了。不管是人还是鬼,他都死了,死透了。
接下来该去哪儿呢?孟琅头疼地想,该去哪儿找阿块的头?既然他不是在古战场死的,让阎罗查那里的生死簿就毫无意义了。
“我想,我们先弄清你的身份比较好。”孟琅说,“既然你跟公主殿下有关,我们就把当年公主殿下认识的人都找一遍。”
“去哪儿找?”阿块问。
“万年。”孟琅说,“那里是仙鹤旧都,存放着大量文书。鹤城遭了回禄之灾,文书多已不存,可万年的文书却还保存着,有些仙鹤时候的亡魂也可能还残留着,我们可以去那儿看看。”
“万年?”阿块忽然想起什么,说,“仙鹤王的后人是不是就在那儿?”
“对啊,臧二也在万年。”孟琅一惊,他好像完全把这件事忘了。刹那间,他发现自己有些抗拒去找臧二。臧二还能活上很久,阿块却只有半年时间了。
阿块问:“我们先找臧二还是先找我的头?”
“。。。。。。先找你的头吧。”孟琅说,“你的事比较重要。”
阿块嘴角下意识地扬了扬。“我们走吧!”他说,声调雀跃。孟琅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高兴,与阿块相反,他心中闷闷的。半年啊,六个月,一百八十天,只有半年阿块就要死了!他当时为什么没跟师傅多争辩几句呢?阿块又没有做过什么恶,就那样杀了他岂不是很不公平吗?
师傅一向说到做到,半年后他肯定回来杀阿块的,到时候他怎么办?他就在一边看着吗?孟琅一想到那场景,心中就一阵绞痛,一个念头蓦地从他心底跳了出来。孟琅脚步一顿,站在那,背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块听到声响,奇怪地问:“道长,你为什么不走了?”他摸索着伸出手,抓到了孟琅的胳膊,他晃了晃,问:“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
“哦,等等,我让斫雪带我们去。。。。。。”孟琅魂不守舍地说。
他吃惊于自己竟会那样想,那分明是不行的。他心烦意乱地摇摇头,试图假装那念头从没出现过。然而,那种恐慌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他又望向阿块,后者正望着他,十分信赖的模样。他看起来很开心,要是他有眼睛的话,那双眼睛现在肯定是闪闪发亮的,比星子还要璀璨。
孟琅突然感到一阵心酸。还有六个月,阿块就要死了。
可这个马上就要死的人,现在却笑得如此开心。
皇帝有起居注,皇子有传,甚至皇后也有传,但公主不会在史书中留下任何痕迹,除非她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举,才会在史书中占有小小一页。很不幸,玉碗公主没有在仙鹤国的史书中获得一席之地。不过,孟琅原本要找的就不是玉碗公主,他要找的是玉碗手记中提到的那些人。
玉碗手记中提到最多的是三个男人:驸马、弟、成武弟。其中,驸马文弱削瘦,臧乐仁五十而崩,样貌、年纪都与阿块不符。剩下的齐成武是仙鹤王义子,据说身材奇伟,勇猛无双,曾克山匪,后出征连国,数战数捷,后为当路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