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朝这几天给赵息烛采药,与其说是采药,不如说是出门逛了一圈,在山上摘一点她自己爱吃的野果,然?后随便薅点绿油油的叶子,也?不管这些叶子究竟是杂草还是草药又或是野菜。
因此她“采药”的速度很快,基本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回来,其中一大部分时间应当是耗在路上了。
赵息烛每次清点她带回来的东西的时候,就知道她其实没怎么用心。
他身份很高,是大权在握的司命上神,就算扔掉司命这个身份,他也?仍旧是天帝的小?儿?子,不管是哪个头衔搬出来都能砸死半个天界的神仙,所以神仙们对于他的要求都是很用心的,从来不会?这样?敷衍他。
若换做是别人,说要给他采药,却连续好几天敷衍地采回来这些杂七杂八的杂草,他肯定会?当场把东西掀了,砸地上,说既然?这么敷衍就别采了。
但?那人是裴朝朝。
他本能感到一点不悦,开始将那点不悦压下去后,又有一种荒谬的受宠若惊感浮上来。
他甚至开始说服自己——
她都愿意给他采药了,这难道还不够吗?
敷衍就敷衍,他的伤也?不靠着这些药来治,更何?况,她敷衍一些,回家就早一些,不好吗?
这念头冒出来,赵息烛又悚然?一惊,
他发觉自己好像一条被逐渐驯化的野犬,连这都能为她找借口。
他烦躁地按了下额头,觉得不能再这样?了,他承认他确实喜欢她,但?他不可?能给他当狗。
他不可?能和那些给她当狗的男人一样?,卑微又愚蠢,连自欺欺人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一场幻境,就算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是真的把他当夫君,但?倘若有一天她想起来呢?
他可?以享受幻境,可?以不再回避自己喜欢她的事实,也?可?以为她微微弯一弯高傲的脊骨,
但?不能耽于假象,也?不会?为她彻底打碎自己的脊骨,把自尊都踩到脚底下去。
赵息烛想到这,听见身后茶水沸腾的声音,
他又回头看,发现灶台上还煮着茶,等她回来喝。
他顿了顿,心底里那种烦躁感更强烈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升上来的别扭感,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对她这么热切,。她虽然?把他当夫君,但?她该敷衍他还是敷衍他,没在用心,那他也?不该自欺欺人,还上赶着给她煮茶。
她敷衍,就是她错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计较对错、追究公平了,但?他觉得应该冷一冷她。
于是他干脆地将那壶茶拎起来,打开盖子,把茶往外?倒。
滚烫的茶水还咕噜咕噜地冒着白?色烟气,浇在花盆里,烫死了一株菜苗。
菜苗是裴朝朝前几天采药的时候带回来的,赵息烛当时把它捡出来,慢条斯问她不是采药去了吗,怎么带回来一株菜苗?他不喜欢被敷衍,这样?问她也?是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然?而她像是没解一样?,把菜苗接过?去,种在花盆里,说是故意带回来的,就是想和他一起养一株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