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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萧子白还打算在花海里建一口小湖泊,他觉得万千鲜花簇拥着湖水的画面一定很美。唐临没有反驳他,但却指出了“琅嬛仙境里的花海也是这样的”,立刻就成功地打消了萧子白的想法,也连带着打消了他还没说出口的、想要在花海中建一座小木屋的主意。
不过在树林里编一只大“鸟巢”却是唐临同意的,他俩还特地把树林中空出一小块地,建了座矮矮的土屋。萧子白在土屋的墙根下种满了花,用一些好看的石头给窗户做了装饰,但在他打算往屋顶上种草时,唐临忍无可忍地阻止了他:“屋顶上种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绿油油的!”
萧子白思考了数秒钟后,同意了唐临的话,彻底把“长草的屋顶”这一从小到大的设想打入了冷宫。
抛去这些小小的不如意的细节,整体来说,这座微型洞天他们还是非常满意的。里面有太阳真火造出的“太阳”,也有太阳精华做成的“月亮”,日升月落,四季更替;山河湖海,牧野星垂……这微型的洞天俨然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了,如果不是面积太小,凭他们的财力(主要是萧子白)也买不下来。
距离婚礼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他们启程回了宗门。无论是御兽宗还是凌山剑宗,都在喜气洋洋地准备着这场婚礼,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消息传来——
“御兽宗的唐临,其实是一个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他的名字叫桃夭,桃之夭夭的桃夭。
那是辗转翻过许多年后的前尘了。
乐浪府自古多水,多水的地方自然也多鱼,这里捕过的鱼多得雨一打下来,连码头的地面上都泛着股腥气。
乐浪府的鱼千千万万,被捕到的鱼也千千万万,所以桃夭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千千万万的鱼里面,她独独挑中了它。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它也还是记得那一天。那一天阳光很好,风吹过树梢,拂落了满池的花瓣,粉色的桃花在微漾的水面上铺陈开来,引得它好奇地浮上去,用鱼嘴一下下地触碰柔软的花瓣。而她穿着一身粉白色的衣衫,懒懒地半倚着栏杆往池水里看,这一看,就看到了那条正在满池桃花间浮游的鱼。
“我就要它啦。”她笑着,用细白的指尖指了指它,然后它就被人从水中捞了起来,连带着被一起捞起来的,还有落在水面上的几片粉色的桃花。
它被连桃花带水一起倾在了雨过天青的瓷盆里,她低着头向它看来,手指轻轻抚过它滑腻的鳞片,抬出水面时,带起了一片湿漉漉的桃花。
“就叫它桃夭吧。”她轻轻吹了一下那片被打湿的花瓣,发现没有吹动,便轻轻地蹙了眉。不顾丫鬟的劝阻,她将沾着花瓣的手指含进口中,柳叶样细长的眉便又舒展开来。她望着它,半含着笑,一字一顿地道:“桃之夭夭,烁烁其华。”
它在水底下惊慌地瞥着她的面目,只看见一片细瓷似的白,那是她的肌肤,比桃花更娇嫩。
桃夭从此便成了她的鱼,被健壮的仆妇搬去了她的深闺,就搁在镂花窗边,旁边摆着插满了桃花枝的桃花石瓶里。她是那样喜欢桃花,连带着盛着它的瓷盆都被换做了粉色,瓶里插着的桃花一瓣一瓣地落下来,它在粉色的瓷盆里一圈圈游曳,泛着淡青的鳞片在成片的粉色里这样显眼,它根本无处躲闪。
那样粗粝的鳞,那样刺人的鳍,那样蠢笨的眼——而她抚过它鳞片的那只手指,比桃花更娇嫩,比细瓷更洁白。
桃夭木呆呆地摆着尾巴,神不守舍。
她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多半并不知道怎样养鱼,每天都只用金钗的尾端,浅浅地挑上一点胭脂喂它。
它本是不吃胭脂的,然而在不吃胭脂就要饿死时,它也只能强迫自己习惯吃胭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桃夭渐渐习惯了胭脂香甜的味道,而它在每次吞下那一小点胭脂时,都忍不住地注意到,在喂完它后,她会用尾指的指尖浅浅挑上一点胭脂,然后细细地抹在自己的唇间。
她的唇会是什么样的触感?是不是比胭脂更香甜,比桃花更柔软?
桃夭想着,又吞下一口胭脂,散逸着胭脂的水从它的口边散开,漾成一抹缱绻的红。
——它是鱼妖,有灵性的鱼妖,生为龙种,骨子里带着蛟龙的血脉。
它不是一只凡鱼。
当她第一次在梦中看到他的身影时,他穿着一身青袍,眉目疏朗,笑意清浅,背后大片大片的桃花林美得炫目,那样灿烂的美丽,而他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里,只映着她的身影。
桃花的香气与他身上淡淡的水气缠绵着氤氲开来,她鼻尖嗅着那一点浅淡的香,抬头看见他滚烫的眼神时,险些被那其中蕴含的炙热温度惊得一跳。而当他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下颌,将她的下巴抬起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胸口处砰砰直撞,如同关着一只蠢蠢欲动的鹿。
他低下头,慢慢地向她靠近,那火热的眼神注视着她的面容,让她感觉自己几乎要化成水,胸腔里关着的那头鹿马上就要挣出胸口来——
然后她便惊醒,额上一层细细的汗,心口处的那头小鹿却还在砰砰直撞。
她喝住了听到动静后想要进来的丫鬟与嬷嬷,跌跌撞撞地走到镂花窗前,缓慢地吸着气,双手撑在桃花底的细瓷盆上,勉力地立稳了身子。
她低下头,瓷盆中青鳞的鱼正小圈小圈地游着,急急忙忙,看上去很有些惊慌。
一滴细小的汗珠从她的鼻尖滑下去,滴落在漂浮着几片粉色桃花瓣的瓷盆里,它小心地碰了碰那一圈圈漾开来的纹路,尝出了她胭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