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内容实在是压抑,让他没有一点再次翻开的勇气。
但内容只是内容,如果不放在心里去那也就是过眼云烟,看完了就完了,热闹而已,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贺白总是偷偷摸摸的把那本书在深夜时偷走,又在天色快亮的时候插回去的真正原因,一直都不是这小说的内容有多么多么的好看。
而是在最后一页的留白处,那一行用圆珠笔写下的,干净利落的一句话——
孩子们大了,咱们该退场了。
……
那一行字,写的是苍劲有力,笔锋丝毫不带犹豫。
这句话看似只是一句对谁人的忠告,但却又能反应出有的人,在这家庭秘密中的一些态度。
许多年前,贺白把这最后一页翻来覆去的读了许多遍,从满心的委屈读到了已经麻木,从几乎整日都偷偷抱着这本书发呆,到之后他都快要忘了这本书被插在了书柜的几排几位。
甚至在如今,贺白就这么看着蒋萍跟个疯婆娘一样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明抢,她那心里扭着一直不愿认可事实的模样,贺白都觉得不痛不痒了。
母亲的反对,母亲的抗拒,母亲的不认可,已经不能带给贺白任何的伤害,他相信,蒋沐凡一定也已经成长到了能将母亲的观点置之度外的程度。
他明明已经不会再为母亲的歇斯底里而心痛了,但见鬼的是,这天晚上贺白还是不知怎么的,最后依旧没能忍住的总想把这本书掏出来翻一翻,再翻一翻。
客厅墙上的秒针滴答滴答的走着。
贺白掐着烟站在窗口,愣是等到了烟蒂自己燃烧殆尽,等自己想再抽一口的时候,抬手发现手里就剩下了一个烟头了。
“呼……”
贺白眼底深沉的望着窗外的路灯,低低的叹了口气,接着伸手把烟灭在的窗台的烟灰缸里。
他扭转着手腕干脆的灭了烟头,行云流水的把烟灰缸又端回了原处——贺振华的灵台桌上。
咚的一声闷响,烟灰缸在贺振华的照片之前落定,贺白回身抓起了那本湿漉漉的《孽子》。
他轻轻一翻,直接翻到了最后的尾页。
茶水带着颜色,把圆珠笔的笔迹打湿晕开了不说,还给那一页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黄。
太可惜了。
贺白大指婆娑着那两行字,不由得心里一疼。
顺带还庆幸着这杯药茶还好,没有把父亲留下来的唯一念想彻底毁掉。
贺白端着那本书,再一次从夜深看到了黎明。
他不知疲倦的一直沉默着,从站立一直看到了席地而坐。
贺白就那么眼底黯然的发着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模样时而看着像是在等人,时而又看着像是被失约了。
周身除了落寞,就剩下一张看不见具象的沉重的网,就那么不留情面的包裹着那具疲惫的高大身躯。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屋里温度骤冷,可贺白却觉得浑身热的有点像是要发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