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们这么一说,”云三嫂说,“真比在夹缝中生存还艰难。”
“肯定吧,”冯水生说,“社会一乱,折腾死你。”
“唉呀,回来这么多天,往天都不觉得,今天心里面怎么了?烦躁得很。”大家聊了一阵,谭木匠突然在心口上揉了揉,说,“该不会是军兵些又要来哦。”
“你……你别吓……吓我嚯……”云三嫂留守村子几个月,简直怕极了,听谭木匠怀疑军兵要来,心里又骤然紧张起来。“还是先说一句不好的话在这里吧,下次万一要跑,麻烦你们喊我一声哟。”
云三嫂正在给谭木匠和冯水生说,如果下次万一要跑,喊她一声,却见郭夫人立在棚子那头,呐喊说:“云三嫂,时间不早了,你走吧。”
云三嫂想到婆婆有病在家,自己在这河坝里又闲着无事。几句客套话后,便和狗娃儿一起走了。可她没走几步,突听嘭的一声,她回头一看,是谭木匠把斧子甩掉,将茶杯砸烂了。
“妈哟的……”谭木匠秋着脸说,“鬼迷了嗦……”
“没事,”冯水生说,“捡来镶起不就对了呗。”
“镶起?”谭木匠说,“镶不起了。”
“镶不起了?”冯水生抬头一看,见是茶杯砸烂了,很不高兴地说,“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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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斧子手柄虽然没有完全镶满,但在木匠手里,肯定是甩不掉的。冯水生是个船工,一大早遇到谭木匠手艺回潮,心里很不了然:
还经常夸口,结果呢?毛手毛脚,连外行都不如。
云三嫂立在不远处,她见两人脸色都不好看,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停顿片刻,离开了渡口。
郭夫人涵养好,她见茶杯砸烂了,二话没说,重新拿了个土巴碗来将就用。然后回到棚子里面,独自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做起婴儿鞋子来。
郭公子推车返回渡口,把桥板和木桩搬下来后,上了船去。三个男子汉,一个剃节包儿,划竹子;一个编篾蓬,间插宽厚篾片;一个打楔头,勾填缝隙。
忽地,谭木匠抬起头来,莫名其妙东张西望。
冯水生问:“你看什么?”
“好像有人喊我。”
谭木匠东看看西看看,河坝里根本没人,他又躬下身子,继续编篾蓬。过了一会儿,他又神经过敏,四处张望。
冯水生说:“又怎么了?过场多。”
“真有人喊我。”
“喊你?我怎么没有听见?”冯水生问,“郭公子,你听见了吗?”
“好像是在呐喊。”郭公子伸起腰来听了一番,但同样没有发现什么。
“你听,你听。”谭木匠偏起脑袋,把手一指,问,“听到没有吧?”
冯水生唰声抬头,把前后左右都看了看,说:“哪个喊你哦?鬼都没有一个。”
“嗨,你不相信,真的。”谭木匠说,“就是有人呐喊。”
“不可能。”冯水生说,“多半是听错了。”
“听错了?”谭木匠用手指在耳朵里面轻轻挖了挖,心里道:声音这么清晰,怎么会听错呢?我耳朵又没问题。
不知道谭木匠是因为打烂杯子影响了心情,还是真的有人在远处呐喊。总之,冯水生怕他起疑心,便过意找些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谭木匠,这么多天了,为何没有见过你家外侄陈纸匠出过门呢?”
当然,冯水生之所以这样问谭木匠,是因为谭木匠一直单身(三十来岁才学做木匠手艺,而且还是自学成才),后来遇上战乱,搬到了相隔两里路远的姐姐家中。不过,说是姐姐家中,其实姐姐、姐夫都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走了。姐姐命下,只有一子,就是陈纸匠。陈纸匠妻子,也于三年前病故。陈纸匠常年在外,谭木匠搬到姐姐家中,实际上家里就只有他和他侄孙地瓜儿二人。
“你们没有一路回来么?”
“他岳父家的人都死完了,去烧点纸钱。”
“难怪一直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