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面吵吵嚷嚷。
侯素芹刚要站起来,“哗啦”一声响,拿草珠串成的门帘子被撩开了。
下一秒,她就看见赵淑梅和沙建业走进来。
大夏天的,家家户户都不关门,只挂着门帘子挡挡苍蝇蚊子而已。
大嫂怒目而视:“赵淑梅,你要脸不?你胆儿肥了,还敢过来,你当我是泥捏的?”
她比袁平大两岁多,那是真正下过乡的知青,在农村扛着镐头下地干活,为了一口吃的,敢跟男人打架。
甭看赵淑梅也是农村出身,论一把子力气,她绝对打不过年轻力壮的大嫂。
所以,她不选择跟大嫂硬碰硬。
赵淑梅拉过一个小板凳,往旁边一坐,顺便放下东西。
“这个家你说了不算,我们等袁丰收回来。”
说完,她给沙建业使了个眼色,娘俩靠在一起坐了,都不再出声。
大嫂还想冲过去,被侯素芹一把拉住:“拿上盆,跟我去洗衣服。”
院子里接了自来水水管,每户人家摊钱,安了一个黄铜水龙头,又在下面砌了一个半人高的石台子,方便洗衣服。
这种天气,自来水管被晒得滚烫,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都有一点温,洗衣服不遭罪,还挺凉快,比待在和鸽子笼差不多的小屋里强多了。
侯素芹懒得多看那对母子一眼,拿着了脏衣服就带着大嫂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袁平说了,这婚必须离,只不过要把该商量的都商量好,最后再去一扯证,完事儿。
其他三兄弟都很赞同。
爹被外面的狐狸精给勾搭走了,四舍五入,等于人没了。
人都没了,钱不能也没了!
有儿子们的态度摆在这里,侯素芹也不担心。
她操了几十年的心,终于明白了,只要你自己愿意操心,你就有永远操不完的心。
一条床单还没搓好,袁丰收推着他那辆除了车铃不响,哪里都响的老旧二八大杠回来了,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黑气,十分骇人。
大嫂张张嘴:“爸……”
袁丰收像是没听见一样,没搭理她,也没注意到旁边蹲着的侯素芹,直接走过去了。
见状,侯素芹按了按大嫂的手背,轻声说道:“快出去找袁平他们回来。”
袁平等人正在外面找买家呢,他们从赵淑梅那里搬来的东西,好是好,但谁也不想留着自己用,看着辣眼睛。
于是,四个人一研究,不如转手都卖掉。
有了钱,再买新的,也好过捡她的破烂儿!
大嫂甩了甩手,蹬蹬蹬跑了。
侯素芹转身,把剩下的床单搓了,过水,拧干,丢进盆里,这才端着盆往家走。
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见袁丰收的咆哮:“……住个屁!老子都得搬走了!车间主任黄了不说,单位现在还建议我退休,让我尽快把这房子腾出来!”
侯素芹脚步一顿。
紧接着,屋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应该是袁丰收在大发雷霆。
赵淑梅也又惊又怕:“怎么会这样?凭啥,他们凭啥啊?”
袁丰收不理她,继续摔摔打打,骂骂咧咧。
一片嘈杂中,沙建业的声音猛地响起来,显得格外突兀——
“袁大爷,不是,爸!爸!我也是你儿子啊,我还没工作呢,正好你退下来,让我去厂子上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