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压的云夹着迷蒙的雨色,将地平线逼得像湖一般窄。沿边的黑影难以辨认出山云,在天边堆积飘移,苍白的天空如同干涸墨水的宣纸,枯哑又晦暗不明。
颜礼抬头望了一眼远方天际,大片乌云压境,当真是要变天了。
殿内四方大门敞开,而搬到正中的香炉里散发的袅袅白烟弥漫了殿中角落。若不是因为大门敞开,这些烟雾是极其难消散的。
而频繁换上的炷香最后一节香灰蓦然落地,一旁候着的侍从正要上前更换新的,却被颜礼抬手制止。
这个时间,估摸着荣光即将出城,很快便能从小路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至付弋平所率领的军队后面。
“更衣。”
内阁之中早就已经备好了劲衣盔甲,颜礼方才踏入,两个等候多时的侍从便一并上前解开了他的腰带。
颜礼一身紫色银线的骑装,外面着轻薄甲胄。月白祥云纹的腰封紧扣着劲瘦的腰身,更是衬的他长身玉立,英姿勃发。
而当勒其亲自前来请他出宫,便是代表一切都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颜礼麾下兵马纷纷都在南门外等候整装待发,而他大步走到养心殿门外时,身旁只有勒其与两个随行亲卫。
沈归笑着走向颜礼一众人前来相迎,而与沈归打过照面后,颜礼眉眼微挑,目含隐忍:“…陛下呢?”
谈及淮宁沈归下意识垂眸,随之叹息出声时轻轻摇了摇头,眼中似有担忧之色:“这些天陛下忙于朝政与反叛布局之事,每日有八、九个时辰伏于案前。可胃口每况愈下,饶是柳大人与和安绞尽脑汁也劝不得陛下多用几口。”
沈归当真是有些无可奈何,又是太过于忧心淮宁,面上愁绪满怀。
“昨夜忽而起了低热,方才降下便又久坐案边不起。柳大人与和安费尽口舌才让陛下去休息片刻,现下这会儿才躺下不到半个时辰。”
颜礼稍稍闭眼复又睁开,似乎是想要掩藏自己眼底深处的心疼与无奈。
“保护好陛下。”
良久,颜礼方才缓缓开口。语气沉重不已,似是说的尤其艰辛。
可他与沈归皆不知,这话一字不落都飘进了淮宁的耳中。
当淮宁隔着一纸门窗听到这句话时不禁浑身一颤,甚至眼眶都稍显泛红。
他突然想起那段颜礼铁了心要破镜重圆,只为求得一个他心中自欺欺人,又一厢情愿认为自己还爱他,而他拼了命想要与颜礼划清界限的那段光景。
那日淮宁进了大殿,一眼就看见桌上玉盘里堆成小山一样尖的拨好壳的荔枝。
他眨眨眼就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明明他根本吃不下那么多。甚至有时连一颗都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