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病房那扇略显陈旧的窗户,斑驳地洒落在病房的地面上,光影交织,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沉重又压抑的气息。李墨青就坐在林听栀的病床边,他的脸色有些凝重,眼神中满是藏不住的忧虑。而他脸上那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表情变化,却还是被林听栀敏锐地捕捉到了。
林听栀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身形单薄的就像一片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枯叶。原本白皙粉嫩的脸蛋如今毫无血色,显得格外苍白憔悴,曾经那双明亮灵动、仿佛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此刻也黯淡无光,眼窝深陷,整个人都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她微微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嘴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墨青……”
李墨青听到声音,浑身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一般。他连忙转过头,看向林听栀,脸上迅速堆起一抹笑容,可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牵强和不自然,“听栀,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林听栀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疲惫与无奈,“墨青,钱涛找你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别瞒着我了,是不是跟我有关的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墨青,你知道吗?我总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这几天老是头晕得厉害,时不时就两眼发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要不是心里那份对你的爱一直支撑着我,我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墨青,看着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这辈子,真的没白活。”她说话的声音轻得如同蚊子嗡嗡叫,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显得无比吃力。
李墨青看着眼前被病魔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林听栀,心里就像被千万根针扎着一样,疼得厉害。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笑起来如同春日暖阳般灿烂的少女,如今却被病痛折腾成了这副模样,即将在这如花似玉的十八岁青春年华香消玉陨。他心疼地紧紧握住林听栀的手,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留住她那即将消逝的生命,“听栀,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这些都是我早就承诺过要给你的,我一定会做到。这辈子要是失去了你,下辈子我还在老地方等你。要是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健康平安。”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眼眶也渐渐泛起了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可林听栀此刻却变得异常敏感,她察觉到李墨青握着她的手不知不觉间越握越紧,而且他的心跳节奏也明显变得慌乱起来,不再像往常那样沉稳有力。她像一只受伤后寻求庇护的小鹿,紧紧地依偎在李墨青的怀里,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仔细聆听着他每一下剧烈的心跳声,“墨青,你向来都不擅长撒谎。今天的你,肯定有心事瞒着我,你难道想让我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吗?”
李墨青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人看穿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听栀的问题。他害怕自己的话会刺激到她,让她的病情雪上加霜,可又实在不忍心对她有所隐瞒。纠结了半天,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静静地抱着林听栀,一言不发。
林听栀见李墨青不说话,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她在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钱涛到底跟李墨青说了些什么,能让他变成这副模样。思来想去,她大概猜到了,钱涛能用来伤害李墨青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件事了。“墨青,你就别瞒我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钱涛跟你说,他得到了我的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里满是恐惧和不安,仿佛在等待着一个足以将她打入深渊的答案。
虽然钱涛当初信誓旦旦地答应过林听栀,不会拿这件事去威胁李墨青,可林听栀心里比谁都清楚,钱涛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根本不值得信任。她一想到自己为了救李墨青而做出的那些事,心里就充满了厌恶和悔恨,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她痛恨自己,觉得自己无比肮脏、不堪。
可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李墨青啊!为了不让自己这随时可能垮掉的身体拖累李墨青,为了能让李墨青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为了能让他彻底忘记自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实在是别无选择,只能用自己最宝贵的身体去跟钱涛做交易,换取李墨青的自由和平安。在她看来,自己唯一能打动钱涛那个贪婪小人的,也就只有这副身体了。
所以,从做完那件事之后,林听栀就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跟李墨青有任何联系。她故意让自己表现的绝情、冷漠,就是希望李墨青能恨她、讨厌她,这样就能让李墨青以最快的速度忘记自己。她不想让李墨青一直活在痛苦和回忆的深渊里,不想自己死了之后,还把他的心也一起带走。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对不起李墨青,更对不起自己,可只要能让李墨青幸福,牺牲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于是,林听栀狠下心来,把自己逼上了这条绝路,彻底断绝了和李墨青拥有未来的可能。她觉得,爱到极致就是恨,她宁愿李墨青恨自己一辈子,也不愿他为自己伤心难过一辈子。
病房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两人都沉默着,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破了这脆弱的宁静。李墨青听完林听栀的话,心里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他知道钱涛说的肯定是真的,因为他坚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说谎,林听栀也绝对不会骗他。
过了许久,李墨青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紧紧握着林听栀的手,语气轻柔而坚定地说:“听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提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然后一起讨论讨论明天婚礼的流程。我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美的新娘,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林听栀听了李墨青的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她哭得泣不成声,声音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悔恨,“墨青,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其实钱涛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故意要让你恨我,让你离我这个脏女人远远的,我就是个贱女人。”
李墨青轻轻捧起林听栀的脸,用拇指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听栀,在我心里,你的心比什么都干净纯洁。我懂你的良苦用心,你是想让我恨你,想用最痛的恨来让我忘记你,这样还能跟钱涛和解,让他不再找我的麻烦。我都知道,当初我被关在警局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委身于钱涛,我很可能就被他们诬陷进监狱了。是你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我的自由,让我能站在你面前。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说不定还在监狱里受苦呢。我说得对不对?”
原来,当初李墨青因为和丁占理他们的关系,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了一场麻烦之中。钱涛仗着自己华侨的身份,不断地给警方施压,还在暗地里花钱打点关系,一心想要把李墨青送进监狱,然后就能顺理成章地赢得林听栀的心。虽然钱涛最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林听栀,可当他得知林听栀生命已经所剩无几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亏大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拍拍屁股溜走了。没想到,后来钱涛家的生意和刘采诗二叔家扯上了关系,而李墨青又在中间捣乱,坏了他的好事。钱涛心里气不过,过完年就跑到平安县来找李墨青的麻烦,故意在他面前说那些难听的话,想给他难堪。
“墨青,你真的不嫌弃我脏吗?其实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满心欢喜地想把最好的自己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没想到那天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要是没有那些意外,我早就成为你的女人了。墨青,我现在已经不干净了,我根本配不上你。”林听栀越说越伤心,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墨青紧紧地抱住林听栀,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被逼着把自己当作筹码,给钱涛那个畜生糟蹋了。听栀,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钱涛付出应有的代价。敢动我李墨青的女人,他只有死路一条,没有别的选择。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心疼你还来不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坚定,同时也饱含着对林听栀深深的爱意和心疼。
林听栀在李墨青的怀里轻轻地摇晃了两下,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头发又掉了不少。她靠在李墨青温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心里满是感动和愧疚,“墨青,别说了。你不恨我,不嫌弃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在你怀里的感觉,真的好温暖,我好想一辈子都这样躺在你的怀里。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我林听栀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老天这样惩罚我!”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话还没说完,林听栀整个人突然一软,晕了过去。李墨青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惊恐地大喊:“医生!医生!快来人啊!”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恐惧,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
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林听栀推进了ICU病房。李墨青在病房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踱步,眼睛死死地盯着病房的门,心里充满了担忧和自责。过了一会儿,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得让人害怕。他看着李墨青,沉重地说:“病人的情况非常危急,她的免疫功能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现在全靠药物在维持生命。而且,她对药物的抗药性越来越强,情况很不乐观。实话跟你说吧,病人的生命最多还剩下一周的时间。你以后千万不能再刺激病人了,否则她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李墨青听完医生的话,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一周,在他看来,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够他和林听栀好好告别,不够他给她一个完整的未来。他的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心中五味杂陈,痛苦得无法呼吸。
就在李墨青失魂落魄地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突然看见林铁军双眼通红,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满脸愤怒地站在那里。林铁军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还发出“咯咯”的响声,整个人就像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弹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墨青,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钱涛就是那个被关在县公安局的小子吧?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我要为我女儿报仇。这个畜生,竟然敢羞辱我的女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林铁军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悲痛,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掀翻。
李墨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林铁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林,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是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警察,怎么能这么不冷静呢?钱涛,我肯定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明天就是我和听栀的婚礼了,我不想在这么重要、这么美好的时刻,听栀的父亲却不在婚礼现场。我不想让听栀带着遗憾和牵挂离开这个世界。”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虽然平静,但眼神里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铁军听完李墨青的话,身体微微一震,原本愤怒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和愧疚。他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墨青,你说得对。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听栀和你顺利完婚,完成孩子的心愿。”他的眼里闪烁着泪光,心中满是对女儿的愧疚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