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哦,说到这个信义,德川家难道就不搞点什么气派的东西——比如飞机什么的来接我们吗?那天宴会上,大家都说你是未来德川家的家主,你这准家主当得也太差劲了吧?”
“关于这个……我认为我的父亲并不喜欢我,因为我之前有一个比我强很多的哥哥,家里人也因此从来没有在我身上投入过什么太多的资源;如果说真要把家主之位传给我,我宁愿到时候弄个民主选举,让真正有能力的人来处理那些事情。”
二人上了那辆黑色的本田,方德鑫的座驾……之前韩宏伟来丘珠机场接方欣楠的时候,开的就是这辆车;在她的印象中,方德鑫不会开车;她一开始认为可能是因为他并不适应日本的右舵车,或者是因为一个黑帮的头目自己开车显得有些掉价,可后来他才发现,他不开车的原因八成是因为驾驶座压根儿塞不下他那硕大的身躯——川崎良平坐到驾驶座都一肚子怨气,更别提那样的大块头了。
从事务所到边田火车站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这座县城实在是太小了,和之前一样,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大多都是中老年人——这便是泡沫遗产给边田这样的小地方带来的阵痛。
“……我听家里的亲戚说,上世纪的时候,北海道当地的政府大兴土木,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工程,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些工程在最后会变成一堆烂摊子。”坐在右后方的德川信义,一只手杵着车窗,开始慢慢给方欣楠普及历史知识,说白了就是瞎聊,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话特别多,“边田这个地方三面靠山一面靠海,那个时候的开发商鼓吹边田会成为一个六万人的‘新城’,会有电车,会有集市……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只不过当时的人都被金钱冲昏了头脑,觉得买地怎么都不会赔钱,边田在那个时候建了600多户新房,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能不喜欢城里生活的人会喜欢这种地方吧。”方欣楠顿了顿,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对家乡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怀念感,漂泊在外的人,他们的大脑会不自觉的美化家乡,再加上对过去生活的一种朦胧感,因此对其抱有了过高的期待;然后回来住了几天后,就都想逃离这里。”
“说到这个,大小姐您恐怕还不知道,当初头目提议买下北椿山庄的时候,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但咱们是黑道……反对的事情顶多大家抱怨一下,想象一下在两年前,那个地方连电都不通。”川崎良平缓缓操纵方向盘,驶向一条近道,“所以……华北组的据点仍旧与札幌为主,我们需要留心稚内的羽月家卷土重来,如果将重心放在南部,会让北方产生巨大的真空期。”
“我还挺好奇的,平岳山不是公有资产么?什么时候成华北组……方氏物流的私人产地了?这么做难道不是违法么?”方欣楠摆了摆手,“还是说,日本的黑道已经做到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了?”
“这倒是有些异想天开了,黑道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蠢到去和国家机器作对。况且在千禧年的时候,日本政府早就对全日本完成了确权,意思就是现在日本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主人的,无论属于私人还是属于公家。”川崎良平顿了顿,“想要把公共资产变成私人财产,我们华北组可是有自己的独门秘方的。”
“比如?”
“特许经营权。”一旁的德川信义缓缓说道,“比如楠,你今天路过一个公园,你想要在里面摆摊卖东西,公共场所私自经营是违反日本法律的;但你又想要摆摊,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就需要这个‘特许经营权’了。”
“好吧,我该怎么获得这个‘特许经营权’呢?”方欣楠试着将自己代入到信义所说的角色中。
“嗯……按照正常流程,公共资产所有者,也就是日本政府会公开进行招标,找一些有资质的人来进行经营,特许经营权一般只有在当地财政入不敷出的时候,才会颁发‘特许经营权’来维持当地政府的开支。”德川信义生怕方欣楠听不明白,还用上了肢体语言,“比如我是日本政府的官员,我和你的关系特别好,我想要把这个特许经营权给你,而你可以给我提供更多的税收,但由于招标必须要进行公示,这也意味着会有很多人和你竞争,如何百分百让你中标呢?我只需要设卡就行了。”
“设卡?这东西还能设卡?”方欣楠有些听不明白,“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大家在一个共同的规则下,进行游戏么?”
“对,但这个规则是我定的。”信义用右手大拇指指着心脏,“我作为甲方,可以随时更改标书,修改需求,我可以在招标的时候设置一个门槛,‘乙方必须为投影奥术师’,即使投影奥术师和在公园摆摊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但我就是设置了这么一个门槛,就把其他人淘汰了,这个‘特许经营权’就到了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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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假如,我是说假如,其符合资质的人中,也有投影奥术师该怎么办呢?”
“那就更简单了,我再多设置几个门槛,比如‘必须是女性’‘年龄不超过25岁’之类,总有门槛把其他人挡在外面。”信义拳掌相交,“整个过程合法合规,公开招标、公示文件、公开项目指标,甚至还展现了日本政府的公开透明。”
“呵,每一步看起来都没问题,但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就是看起来怪怪的,所谓的‘利益集团’就是这么形成的,对吧?”方欣楠听完信义这么说,顿时理解了平岳山为什么会成为华北组的资产……并且可以建设北椿山庄这么个毫无经济价值的东西了。
北海道当地政府的财政状况捉襟见肘是全日本人尽皆知的事情,尤其在零八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后,东京方面也拿不出补贴来维持北海道的财政状况,不得已只能和黑道进行交易……
“华北组提供大量的税收,北海道政府给我开足够的后门,双方有需求,有市场,一拍即合——华北组就这么站稳了脚跟。‘华北组的干部必须要有政治头脑与商业头脑’,这是您父亲的训诫,我们华北组的成员必须铭记于心。”前排的川崎良平说道,“这也是我非常佩服他的一点,现在已经不是上世纪打打杀杀的时代了,黑道也必须学会转型,否则等待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呵?商业头脑?那天我在居酒屋遇到的两个混混又是怎么回事?”
“这都怪有个叫小田切雄木的家伙——算了……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看得出来川崎良平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德川家的少爷您说得对,华北组和北海道议员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想必德川家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选择放下身段和黑道合作,和华北组达成了利益关系,就等于是和北海道的议员们达成了合作……希望您不要介意我这么说,您和我们家大小姐的联姻,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至关重要。”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方欣楠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没错……我可以预感出令尊在下一步狠棋,但就像往常一样,在棋局清晰之前,身为棋子的我是不可能看到棋手们内心想法的。”川崎良平顿了顿,“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希望大小姐您能够认真的考虑一些事情,因为……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羽月家或许就会卷土重来……我不希望大小姐最后沦落到和我们这些身份卑微的人一样。”
“那你就太小看我了,你让我去大街上捡垃圾吃,我都有自己吃上一口热的。”方欣楠一边说着烂话,一边摇下了身边的车窗,坐在一旁的德川信义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听得出川崎良平那番话背后的意思,但方欣楠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应该点破那层砂纸,将一切告诉方欣楠么?思来想去后,他选择了沉默……因为在自己的立场上,他和方欣楠其实没什么区别。
或许没有那个所谓的“光环”,两人或许能够更加正常的对话,自己也能够更有勇气把那些或许不该说的话给说出来——德川信义在胡思乱想。
“良平大哥!”
汽车缓缓驶入边田火车站,这是这段时间里,方欣楠第三次出现在这,韩宏伟叼着一支烟半靠在火车站的售票站,身边是两个行李箱,难道说他也要坐火车么?这家伙穿着一身厚实的羽绒服,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个游客……在见到汽车出现后,他赶忙打招呼,并且一蹦一跳的超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