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支忽然出现的足有三千多人的铁骑,葛煌明白步六孤顺的军队和左人城全部完了,步六孤顺的军队根本没有能力将敌军抵御在恒水南岸。但是敌军近在眼前,现在想这些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克制轻骑兵的步卒战阵将其击溃、歼灭。
葛煌只有两千骑兵,余者皆是步卒;他这次响应步六孤顺南下作战,是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的,所以带有大量粮食辎重。一旦粮食辎重被敌军焚毁、后路被敌军骑兵截断,那他的军队在两三天内就会全线崩溃,因此粮草辎重乃是重中之重。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辅兵不堪一战,若是气势汹汹的敌军骑兵杀来,承受不了那种一往无前的杀气的辅兵必然不战而溃。所以他只能把粮草辎重护在战阵中间。
然而就在葛煌抓紧时间调整阵式、全军乱哄哄的时候,前方大军忽然停了下来,“呜呜呜呜”的号角声却是响彻天地。
“潜藏”在叛军视线之外的骁果军第一军、第二军听到出击的号令,立刻发起攻势,气势睥睨的杀向敌军军阵左右。
骑兵在冷兵器时代堪称是陆战之王,其最大的优势就是灵活无比的机动性、强劲无比的冲撞力。用骑高手一般都是骑兵利用机动性射杀射乱步卒方阵,再用冲击力撕裂开敌方阵型、打乱敌军的部署。敌方要想以步克骑,首先就是限制骑兵的机动性和强大的冲击力;只要在开始之时成功抵住骑兵拥有的两大优势,轻骑兵很难斗得过多兵种配合步卒战阵。不过想要做得到却是千难万难。
因为骑兵的气势实在太强大了,尤其是在战争最前沿的兵卒面对迎面而来的骑兵,绝不能心生胆怯,要以宁死不退的意志巩固防线、要存有死也不能移动的战意;唯有如此,己方战阵才不会乱、才能挡下骑兵如同海浪一般第一波攻势。但是人都有怕死之心,便是最精锐的军队也不一定扛得下那气势,故而史上精锐能够做到以步克骑的军队少之又少。
精锐之军犹且如此,更别说是草创成军的、被打得猝不及防的叛军了。
而旷野里的三四里路,对于全速冲锋的骑兵来说,也不过是“几分钟”时间而已。
骁果军两支军队蹄声如雷,如同惊涛骇浪、汹涌波涛的杀向缩在一起的敌军军阵。
望着敌军未至,却已经动荡骚乱了的己方军队,葛煌心下一阵哀叹,他努力让自己平定下来,大声下令道:“令弓弩兵射击。”
命令传下,中军立刻号角大作、战旗挥舞,左右两军的弓弩兵列阵成三排,第一排弓弩兵心慌意乱,他们也不管射程够不够,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将箭矢射向来犯大敌;第二排、第三排弓弩兵见状,也毫无章法的射击,纷纷用箭矢用咆哮来寻求心理安慰。
弓弩兵在中原王朝对决之中,所能发挥的威力要远逊于对决胡人作战,因为中原王朝不但弓弩犀利、防护力同样强得惊人;中原正规军队将士身上的铁铠厚甲、手中的盾牌都能有效抵挡远远射来的箭矢。与之相对的胡人条件有限、科技不发达,从而让胡人军队防御能力非常弱,这就使箭矢的威力得到最大程度发挥。
当骁果军骑兵冲入百步范围之内,叛军军阵射击而来的箭矢虽然铺天盖地、密如雨点,可是造成的受伤少之又少,摔下马背的骑士本身并没有受到致命创伤,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胯下战马中箭之后,疼痛得发疯发狂,然后将自家主人甩了下来。
也就两轮箭矢而已,骁果军左右两军已然突入敌军军阵之中。敌我双方轰然撞到一处,霎时血光四溅,惨叫声、悲鸣声、喊杀声、战马嘶鸣声构成了一支死亡的序曲,敌我双方在尘土飞扬的旷野里战成一团。
刹那间,战场上空尘土飞扬、遮蔽阳光黄尘弥漫天空,使天日无色,而地上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争之惨烈使双方士兵置身在万丈悬崖边。随着时间推移,士兵的意志、平时的训练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仅仅只是一刻左右,叛军左右两翼就崩溃了,人人都往后退,使活动范围以肉眼可见的缩小、使战兵挤到战阵中间的辎重,复又被横七竖八的粮车绊倒在地。
葛煌看得面色苍白、心急如焚。他知道正前方的骑兵如果杀来,那他的军队就完了,他一咬牙,决定把长矛兵调入战斗之中,令骑兵迎上前去。
这个决定相当凶险,因为战时的任何一个调动都需要时间,而虎视眈眈的前方敌军是不会给自己从容部署的,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若不调整的话,后军和中军很快被左右杀来的敌军杀穿,前军也将因此而崩溃。
就在他下令调整战阵,令长矛兵回援的时候,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只听到前方忽然传来激昂的号角声。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就像是原野上雷鸣、海潮的咆哮,达奚武率领的两千辅兵在最为关键时刻,以铺天盖地之势从正面杀来。
达奚武一马当先,他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飞舞、战马乌黑的鬃毛飘舞;在他和亲兵身后,两千名骑兵如同奔向堤岸的汹涌大潮大浪,每个人都是头脑发热、热血沸腾,他们在这一刻忘记了生死、忘记了疼痛,毫无顾虑的撞向已经乱了的叛军前军。
也许等到战争结束以后,他们每个人都会后怕不已、心砰砰跳,但绝对不属于热血澎湃、慷慨激昂的现在。
叛军前军瞬间崩溃,葛煌如同普通士兵一般,也忘却了个人的生死,他见形势危急,大吼着向亲军吩咐:“跟我迎敌。”
说着,亲率骑兵上前迎战,他挥舞着手中马槊,直取敌军大旗前的达奚武。
达奚武杀敌不多,手上还有一面盾牌,见一名大将在旗帜的指引下,率领大军以锋矢阵直直向自己杀来,他立刻扔下盾牌,双手握着马槊,毫不犹豫的向前杀去。
他狂吼一声,一眨不眨的一夹马腹,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前方,近到前方时,他的身子忽然往马背上一伏,而双手握着的马槊却爆发出千斤巨力,一槊刺穿葛煌铁铠、护心镜,透身而过。
葛煌的马槊一样犀利,擦得伏身而过的达奚武后背的甲片火星飞溅。
松开马槊的达奚武眼疾手快,在双马飞快交错而过的同时,一把抓住透过葛煌身子的槊杆,狠狠带前一拉,他在马力的作用下,继续前冲。
瞬息之间,高速行驶的战马在铁铠和葛煌身子的阻力作用下,缓缓停下,而达奚武长有一丈多的马槊却从葛煌的身子贯穿而过。
葛煌发出一声惨嚎,他在马匹的拖曳下,继续前冲十多步,与达奚武一名亲兵撞到一处。
双方主将左右的亲兵也是在这闪电石火之间,狠狠地撞到一处。
达奚武大吼一声,马槊忽然一横,将葛煌身后的、手持帅旗的校尉拦腰斩断。
校尉和大旗连冲十多步,撞到了葛煌的战马,然后一起轰然倒下。
“令全军出击。”卫铉和他的亲军并没有参战,他看到敌军大旗倒下,立刻向亲军下令道。
“呜呜呜呜”的号令声立刻大作。
每种号角声所代表的意思都不一样,骁果军战兵听着骤然变化的号角声,立刻明白敌军主将已死。顿时大喜过望、人人争先,如汹涌的海潮杀向溃败的敌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