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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物尽其用（第1页）

作为一方势力上位者，卫铉理当坐镇中枢、总揽四方、驾驭贤良，而不是事无钜细去关心。然而他根基太浅、执掌上党时日太短，况且麾下文武此时尚且不能独当一面，行事畏手畏脚，事事都要他拿主意。这便导致卫铉回来以后，没有得到好生休息。

当他好不容易把战后奖励抚恤、上党行台积压数月要事处理妥当，已是孝昌二年十二月十九。

午后，寒风怒号，片片鹅毛雪花纷纷扬扬的铺在官署顶上、庭院梅花花蕊与虬枝上，红、白交相辉映，显得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室内因火墙烧着石炭，使房子里面温暖如春。

卫铉正和王佑、范宏、杜皎、崔肇师、卢楷、贾琛商议来年春耕大计。

对于现在的卫铉来说，最需要的就是沉淀。既要练好军队，也要真正掌控治下五郡，他背后没有大家族可以依靠，唯有把麾下军队、五郡百姓捏成一个整体，使之上下一心、牢不可破，方才有资格谈扩大。要是内部人心不齐，今后连自保都难保，更别说参与大世之争了。

而军队能否永葆高昂士气、强悍战力，不仅需要长期不懈的训练，还要拥有充足的后勤物资。但是治下百姓如果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难维持，又怎么拿出粮食支撑军队？

所以细究下来，民生、民心又是最为关键之事。

卫铉把桌上的图纸拿给民曹卢楷，说道：“卢民曹你看这个梨比直辕犁如何？”

直辕犁的设计使得其结构比较简单笨重，需要较大牵引力才能正常工作，通常要用两头牛带动犁头犁地；特别是在土质坚硬或需要深耕时，要一家人去帮忙。而且由于直来直去、转弯半径过大，不能耕种类似梯田的小块碎田。

更重要的是，耕牛本来就是稀缺之物，若百姓凑出两头牛拖着笨重的直辕犁来耕一块田，则表示另外一家只能干等着，如此误过农时不说，还容易将得不休息的牛累死。

相比之下，卫铉画出来的曲辕犁将犁辕变曲，改变了牵引方向。使犁具更小更轻、受力更合理、减少了牵引力、且还能达到深耕的目的，由于转弯半径也变小了，使它适合不同形状的田地。若是将直辕犁换成灵活轻便的曲辕犁，解放出来的人力、畜力同时能够做其他事儿，而不是一起耗在一块田地之上。

这个时代的官员为了保障粮食充足、治下百姓家家户户有粮食可食，每年春夏农忙季节都要巡行乡间、鼓励农桑，此举也被称为劝农。而卢楷作为民曹，有时还会下田耕地，故而他对犁异常熟悉。

他接过图纸仔细看了又看，很快看出曲辕犁的奥妙，也明白图纸上的犁要是做出来，会给天下带来多大的影响。

卢楷猛的站立起来，激动得手舞足蹈：“主公，此犁简直巧夺天工，一旦推广开来，将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伟大创举。”

众人见他失态至此，大为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的图纸，恨不得一睹为快。

“按照直辕犁耕地的速度来看，每年都有三分之二的土地无法在农时耕完，这些无法耕完的土地要么任其荒废、要么是用锄头锄。但人力有限，便是一家人日夜不眠的锄，也锄不完。而图纸上的犁能让两头牛变成一头、两三个人变成一人。”卢楷托着图纸的双手不停颤抖，他语无伦次的大声道：“这意味什么？意味在同等时间、同等耕牛下，耕地速度最少上翻一倍。而这些，还只是我从纸面上判断出来的；其余优势，还要做出来尝试方知。”

听了他的话，王佑等人也激动了。

别的姑且不说，要是图纸上的犁真的能够让两头牛变成一头、两三个人变成一人，明年的粮食产量最少增加三成。

如果治下五郡全都用上，又将增产多少？节省出来的人力，又能创造出多少物资？

卫铉“前世”见过曲辕犁劳作、今生见过直辕犁劳作，自然明白两者的优劣所在，只是他也有所担心，问道：“曲辕犁原理简单、制作不难，关键是人们会不会用？”

“主公放心，百姓连笨重的直辕犁都能驾驭，更别说这个轻便的犁了，即便一开始不适应，但是用上一两天时间就能适应。”卢楷信心十足的说道。

卫铉放下心来，说道：“既然如此，你和贾工曹年前做出两百多架，并且让人去各种形状的农田测试……未免浪费时间、错过春耕，你将图纸复写一遍，分别发给各县，让他们也打造一些出来测试。之后让这些人带上曲辕犁分别前往各乡党，当众讲解两种犁的优劣、当众耕田，以增强信服力。总之，我希望明白春耕时，治下百姓都能用上此犁。”

说着，又向崔肇师吩咐道：“崔吏曹，令各郡县予以配合。”

崔肇师起身道：“卑职遵命。”

卫铉点头道：“时间紧迫，你三人下去工曹官署商议吧。”

“喏。”崔、卢、贾告辞离开，风风火火的直奔工曹。

“主公，不知新犁是个什么样子？”王佑、范宏、杜皎等人没有见过图纸，又听卢楷说得那么惊人，个个都是心痒难挠。

“你们自己看吧。”卫铉还有几张草图，交给他们观看。

大家看完，终于明白卢楷为何那么失态了。

“此犁其之优势，卢民曹也曾讲过，无须赘言。不过正如主公所言，此犁原理简单、制作不难，迟早会传遍天下，终究完全取代直辕犁。而且主公应当第一时间献给大都督、元刺史，以免他们多想。”王佑仔细想了一下，又道：“此外就是主公太过小瞧此犁了，若是在它公诸于世之前，献给朝廷，它一定给主公带来难以想象的名望，以及封赏。”

谋士的职责之一就是拾漏补缺、帮助自家主公谋取更多利益，卫铉考虑不周之处，王佑不但想到了，而且明白如何将曲辕犁利益最大化。

卫铉闻言愣了一下。正如王佑所言，他的确太过小看此犁的影响力了；经此提醒，立刻省悟过来。他深有感触的说道：“若非长史点醒，我都错过了。”

王佑见卫铉明悟，起身请命道：“主公，上党离洛阳不远，时间也来得及。卑职愿代主公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曲辕犁献给朝廷；同时代主公拜谢朝廷册赏。”

卫铉知道他要帮自己争取额外名望和利益，于是点头道：“好，便由长史带上新犁入京。”

“遵命。”王佑应了一声，再向卫铉拱手道：“主公，物尽其用也要有物才行，卑职这就前去工曹官署。”

言罢，王佑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