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城管辖的区域并非是后世的永和县,而是位于蒲子城(隰县)以北、紫川河上游东岸,正好位于南下北方的咽喉部位。自从汾州北部被尔朱军收复,永和城便被费也头牧子安排成后勤重地,来自南方蒲子城的物资都在此城囤积,然后运往北方各个对峙点。
费也头牧子为了粮道安全、为了确保这个战略地位始终处于自己掌控,他除了每支运粮队必配一千名士兵护卫以外,还让族弟费也头延宗率领五千名士兵时刻坐镇永和城。
费也头延宗明白永和城的重要意义,若是失去此城,族兄大军不但无粮可食,就连南下蒲子城的通道都被斩断。他这次被任命城守、后勤大将,不敢有丝毫大意,每天都尽心尽职守卫城池、巡视防区。
他刚从城内仓库区巡视回来,还来不及脱下铠甲,一名家将便匆匆忙忙前来禀报:“将军,韦将军求见。”
费也头延宗只听得心惊肉跳,一种不妙的感觉立时涌上心头,他那双正在解腰带的手不禁一僵,霍然转过身子,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的韦将军是韦义直?”
家将忙道:“正是,他……”
费也头延宗不待家将说完,便疾步冲入正堂,刚出正门,一眼就看到两名士兵扶着韦义直站在滴水檐前,后面还有几名披头散发、衣甲破碎的士兵。
“将军,末将在紫川河河源一带不慎遇袭,粮草辎重已然落入敌手。”韦义直身上穿的绢布甲与棉甲十分相似,这种用纺织品层层制成的胄甲不但外形美观、比铁铠轻便、比皮甲软,而且防御力十分惊人,普通弓箭手发出的箭矢完全射不透。尽管他被新军将士射成了一个刺猬,实际上却屁事都没有。
他为了逃避兵败逃跑的责任、以及取信费也头延宗,干脆让自家亲兵来了几刀。
韦义直在路上失血过多,当他来到城守府这儿,已是脸色惨白、浑身乏力,与血战战败后的样子没有一点区别。他疼是很疼,但是与一家老小身家性命相比,个人的疼痛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费也头延宗看到韦义直这副模样,也不疑有他,劈头就问道:“敌军是尔朱荣的军队还是土匪流寇?对方有多少人?”
费也头延宗心急如焚,开口就是两连问;问完,眼巴巴的瞧着半死不活的韦义直:如果袭击韦义直的敌军是汾州境内的土匪流寇,那也仅仅只是个例,影响不了大局,即便打赢尔朱荣以后再去收拾,也无大碍;如果是尔朱荣的军队所为,说明汾州中部某道门户已经被攻破,麻烦可就大了。
“将军,那是一支装备精良、进退有据的军队,我军将士在其面前,不堪一击,故而此军绝对不是散漫无序的土匪流寇,显然便是尔朱荣的军队。”韦义直答完第一个问题,接着说道:“袭击来得忽然、我军败得太快,末将也不知对方具体有多少人,目测约有两千余骑。”
“如此说来,尔朱军已经登上吕梁山,好在来犯之敌不多。”费也头延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目视脸色苍白的韦义直,毅然说道:“未免敌军继续袭击其他运粮队,我率四千精骑出城剿灭此军、歼灭或许在的其他奇兵。你负责留守永和城。”
说着,他取出一支令箭,交给了紧跟而出的家将,吩咐道:“将此消息发给大酋长和蒲子城城守破野头元贞,同时令他派三千精兵北上,听候韦将军调遣。”
“遵命!”家将接过令箭,一礼而退。
听闻这番话,韦义直张了张口,然而正当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费也头延宗却已说道:“韦将军好生养伤,永和城的安危就拜托将军了。城中还有一千精兵、另有一千名精兵刚从蒲子城护粮而来,城中民夫也可用来守城;若你遇到难处和危险,自行联系破野头元贞。”
言毕,便大步走了出去。
韦义直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了一会儿,不禁长长的叹息一声。
费也头延宗驻守永和城以来,恪尽职守,令军中将士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很快就率领四千名骑走出北门,向北方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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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也头延宗和麾下将士对这片永和城辖区十分熟悉,他先是听韦义直说敌军只有两千多人,而北上途中遇到的“败退”而回的“溃兵”也说敌军只有两千多人左右,此时正押解俘虏和粮草物资向东方撤退。导致费也头延宗在双重“对质”、双重暗示之下,真以为敌军只有两千多人,从而失去了警惕之心。
当他听到陆陆续续出现的“溃兵”都说敌军已然向东方撤退,于是果断加快行军速度。
大军疾行三十多里,前方是两座平缓而狭长山丘夹着的道路,山丘之上长满了茂盛的树林。
这样的地形如果放在平原,那肯定是一个令人警惕和担忧的险要之所,但是在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吕梁山山脉之上,它却是不足道哉的平地。
全军将士也没有将前方的道路放在心上,他们自然而然的遵照地形、地势相互靠拢,继续前行。而原本松散的队伍受地形约束,也变得十分密集起来。
然而危险往往出现在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当整支队伍进入两山夹着的道路,忽然发出“轰隆隆”、“哞哞哞”、“嗯昂嗯昂”的巨大声响。
一头头火牛、一头头火驴、一头头火骡从左右两边的树林冲了出来,这些着了火的牲口都被蒙上了双眼,它们的身子和尾巴上都绑着大量燃烧的干草、树枝,而且每两头都被四根横在背上、腹下的树枝牢牢绑在一起。
这些牲口在身上大火的炙烤下,发出声声痛苦嚎叫,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冲向中间的密集的叛军阵容。
包括费也头延宗在内的四千多名叛军毫无防范,顷刻之间,就被侧面冲来的火牛和火驴、火骡杀得纷纷落马,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左右两边树林传来出来的惊天动地的号角声和喊杀声,更是令全军上下心惊胆战,惊骇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