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的特点想人之所不能想、见人之所不能见,以婉转隐蔽的手段使对手无力反击,但是对手如果察觉,并加以利用,自己容易反而陷入泥淖而无法挣脱。阳谋的特点则是把奇谋诡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出来,一般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是对方明知是计,却由于受制于大势、时势等原因,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顺着你的节奏走。
费也头牧子引诱尔朱荣之策便是失败了的阴谋,尔朱荣洞悉其计,加以利用和反制,而他针对费也头牧子的分兵牵制、稳步推进策略,则是顺势摆出来的阳谋,使对方身陷囫囵,无力挣扎。同样道理,费也头弩支如今也陷入了阳谋之中。
费也头弩支以两万四千兵力迎战贺拔胜的七千士兵对峙,本来胜算极大,但是新军的出现却使他们陷入腹背受敌之险;而且费也头牧子已经传来命令,让他们两天之内击溃贺拔胜,然后回去会师,致使他和刘征明知卫铉会在某个关键时刻杀出来,可是他们受制于势,却是毫无办法、无从选择。
再次送走费也头牧子派来催促的信使,费也头弩支坐在大帐之内冥思苦想。下首的刘征目光看向眉头深锁的主将,说道:“将军,大酋长遭到正北的尔朱荣、东北的慕容绍宗、东方的尔朱彦伯步步紧逼,连阳城都去不成了,局势岌岌可危,我等应当早日前去助战。”
费也头牧子原本的目的是保存实力、退往汾州南部,但是因为采用司马宣险计之后,使撤退从“困难”提升到“全军覆没之险”。当此危亡之际,也只有他们能够护卫和支援“中军”了,若是他们这边再不回去,结局是尽皆覆灭。
“贺拔胜可有异动?”费也头弩支出声询问。
“仍然坚守在龙王山西南麓龙王坳,死死的卡住了我军回师之路,而且还加强营防。”刘征叹息一声,进一步分析道:“将军,其目的十分明显,那就是逼我们强攻营盘。我等现在处处受制,却又没有时间与敌军对峙,迟早都要强攻的。”
另外一名将领接过话头,向费也头弩支拱手道:“将军,我们人多,完全能够以力克之,理应趁敌防御尚未构成之时出兵,若是等到敌营防御进一步完善,麻烦就大了。”
“人多,有时未必有用。”费也头弩支也知道不能拖,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毅然起身道:“我率一万六千名士兵攻打敌营。刘将军,你率八千骑兵防御随时可能来犯的五千骑兵,绝不能让敌军靠近我主力大军。”
刘征抱拳应命:“末将遵命。”
费也头弩支沉思半晌,目光环视下首众将,沉声说道:“这营盘不守也罢,你们让将士们准备好一些物资;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发。”
“末将遵命。”众将轰然应命,纷纷大步离开了大帐,前去准备出征事宜。
半个时辰后,浩浩荡荡向龙王坳敌营行军,只留下一座空空荡荡、空无人一人的大营立在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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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攻营,早在贺拔胜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有想到费也头弩支竟然破釜沉舟的放弃大营、全军出动,这种果断所带来的威势和压力,对于第一次独领大军的贺拔胜无疑是一场艰巨的考验。如果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只不过事到临头,贺拔胜同样是避无可避了。
“贺拔将军,敌军来犯,不知你打算如何迎敌、如何作战?”尔朱弼漫不在乎的说道。
贺拔胜目光在营帐中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沉声说道:“根据斥候刚刚探听回来的消息,敌军这次全军出击、兵分三路。主攻我军大营的军队是费也头弩支率领的一万六千步骑。另外两路敌军各有四千名精骑,他们护卫在费也头弩支军左右两侧;从旗号上看,两路骑兵的主将是刘征,左军军主是司马遂、右军军主是纥单德。”
“从敌军的部署上看,我们的敌人就是费也头弩支;刘征为首两路骑兵则是防御卫将军,使其无法靠近敌军主力,好让敌军主力放心攻我大营。”
“我军占了天时地利之便,营前地势比较狭窄;敌军来犯之时,我们能够居高临下还击,而敌军却受地形地势收束,无法对我大营南营各段同时进攻。然西营方向的地势较为平坦,一旦敌军在正面受挫,定然分兵攻打西营。”
分析此至,贺拔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向尔朱弼说道:“尔朱将军,骑兵唯有在外面才能发挥出应有的优势,请你率领两千精骑出营护卫西营,负责牵制和冲杀攻营之敌的同时,还要做好接应卫将军的准备。”
“末将遵命。”尔朱弼对此安排自然没有意见,骑兵的确不该缩在大营之内,到了外面的作用和威慑力更大,而军营里的五千人马虽然不到敌军的三分之一,但是却有地利之便以及一定的防御力;只要贺拔胜的指挥能力不是太差,无论怎么说,他们都能坚守下来。
他应了一声,立刻离开中军大帐。
就在尔朱弼率领两镇精骑从北营出营不久,斥候不断将军情送入中军:“启禀将军,费也头弩支大军已至三十里外。”
“启禀将军,费也头弩支大军已至二十里外。”
“启禀将军,费也头弩支大军已至龙王坳地界。”
“……”
贺拔胜起身将头盔戴在头上,抓起“桌子”上的战刀,向帐中诸将说道:“大战在即,诸位随我到前方观阵,看看这些叛军有何手段。”
“喏。”众将紧随其去,一起步入大帐。
他们在帐外纵身上马,在一队队亲兵的卫护下,策马走向前营;贺拔胜和几名文武将官登上瞭望塔远眺南方;一些将领则是迅速走向自己的防御区域,指挥本部将士备战。
“呜、呜呜、呜呜呜!”过了约有两刻时间,南方传来了一阵阵雄浑苍凉的号角声,声音之中还夹杂着闷雷一般的马蹄声。
一道黑线在原野尽头慢慢出现,那是来犯敌军之前锋。而叛军前锋此时如同是线头一般,牵出了密密麻麻的中军、后军。
到了近处,步兵方阵组成的前锋毫不停留,以铺天盖地、势不可挡之势向大营席卷而来。
贺拔胜双眼凝视前方,拿起一支令旗挥舞道:“弓弩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