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晔失笑,伸手将玉泠从缪凤舞的怀中拎出来,往自己的肩上一扛:“你这个小东西,敢跟你爹抢食,是不是小屁屁痒了?看我不打你巴掌?”
他这一开口,更是羞坏了缪凤舞。她一边嗔怪地瞪行晔一眼,一边麻利地收拾了床上的凌乱局面,抓过自己的衣服迅速穿戴上身。
玉泠被行晔扛在肩上,在床前绕着圈子颠着,就忘了吃奶的事,仰着小脸欢快地笑着。
缪凤舞收拾完毕,下了床来,看着父女二人嬉戏欢闹,幸福地笑了。
她开了门,早有人在门口等着了。她将玉泠交给含香,自己侍候着行晔沐浴更衣之后,传了早膳来。
行晔用罢饭,捏了捏玉泠的小脸蛋儿,什么也没说,便出了疏竹宫,坐上他的御辇,上朝去了。
缪凤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说不会放她出疏竹宫,看这样子,的确如此。
就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再来,她在疏竹宫的日子是一如既往,还是重见天日,她也不得而知。
那一天,小德子奉行晔的旨意,带着一班人来收拾这破旧的后殿。他们将屋顶的缺瓦都补齐了,又将破烂的门窗拆走,换装上新门新窗。
屋里粉刷一新,搬进来新床新家具。当缪凤舞看到这些人将两个书架以及一个龙形书案抬进外间的时候,她笑了。
从那天开始,行晔十天倒有八天是住在这疏竹宫里的。他一到这里来,御厨房便被放了假,因为他在这里,一定要吃缪凤舞在这宫中种出来的瓜菜粮食。
两厢的偏殿也装饰一新,玉泠再也没有机会见识她爹初到疏竹宫的那天早晨,爹娘之间那种有趣而欢快的戏耍场面了,因为她已经获得了一个公主该有的待遇。按照宫里的规制,她有了两个奶娘,两个一等大宫女,四个二等宫女,以及粗使的小宫女小太监十几个。
这些人全部被安置到了西厢一直空着的偏殿中。
而缪凤舞的身边,依旧只有含香和小云两个人。
说起来,疏竹宫里的变化,也不过是收拾得干净了,多了一些人而已。缪凤舞的生活,除了多出一个行晔需要侍奉,依旧是打麦子收菜,喂鸡喂鸭,教玉泠认字说话。一切似乎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但是这疏竹宫里发生的事情,却在金水河的北岸那边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行晔自登基以来,只在大婚最初的那几年,会偶尔留宿凤仪宫。自从他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寡淡下来之后,他连凤仪宫都不去了。
而万泰宫就是他唯一的入寝之处,所有的侍寝妃嫔,都是由春恩辇车接去万泰宫,于亥正时分再送回各自的住处。
登基十年,他不曾在任何的妃嫔处留宿,也没有任何一个妃嫔能在万泰宫留到天明,这其中就包括打入宫开始,便隆宠不衰的蓝惜萍。
可是这一段日子,行晔却像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他居然会歇宿在万泰宫以外的地方,他居然会让那个缪美人整晚陪在他的身边。
这让金水河北岸的那些女人们极度不安。她们似乎看到行晔被一个妖精迷惑,失了本性。
她们三五成群,纷纷议论着这件事,猜测着那个曾经被预言一辈子难再翻身的缪美人,到底是用什么手段重新获得皇上的宠幸。
如果缪凤舞此时已经回到丽正宫中,那么估计栖凤阁的门槛早就被这些各怀心思的人给踏平了。
让那些被不安与猜疑搅扰得心神不宁的女人们很失望的一件事,便是缪凤舞依旧住在疏竹宫中,而皇上那道“擅处疏竹宫者斩”的旨意依旧没有撤销。
纵然好奇心盛,她们也不敢冒死违旨,踏进疏竹宫半步。
于是那些奉了旨意,可以出入疏竹宫的奴才们,一时之间成了宫里的红人。不当值的时候,他们会被妃嫔们以各种名义请到各个宫里去,施以恩惠之后,旁敲侧击地打听疏竹宫里的情况。
这些人早得了茂春的训戒,不敢胡乱说话。有些硬茬子不敢得罪,也只好说些无关紧要的,比如疏竹宫里养了几只鸡几只鸭,今年收了多少麦子之类的。
即便是这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只要一经有人说出,便会在宫里传开,成为大家兴致勃勃的私议话题。
当缪凤舞在疏竹宫中悠然地过着耕田织布、相夫教女的日子时,她对疏竹宫在金水河北岸的火热程度,还不得而知。
一直到有一天,疏竹宫里迎来了一位重量级别的人物,她才体会到这一段日子里,她的疏竹宫受到了什么样的关注。
那天下午,她陪着玉泠睡了午觉,起床后梳洗一番,正要去看含香她们翻晒新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喊:“太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