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不停。
人声不止。
巫姑与十巫早已从外人侵入寨子以及“赤焰之泪”的震惊中恢复了冷静。
无人脸上再见骇然之色。
他们看乔越三人,就好像是在看砧板上的鱼肉。
阿黎已经整整三天三夜粒米未进,若非雨总是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她便是水米都未进。
又被吊挂在林中受冬雨冲刷,她很虚弱,以致她走得很慢。
不仅慢,她更是走得跌跌撞撞,不知跌倒了多少回。
她半边脸上磕破的伤口愈来愈多,血流得愈来愈多,雨水如何冲都冲不掉。
她已经在拼尽全身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跟在巫即身后往前走,她的视线被雨水淋得模糊,她需要不停地抬起手来搓掉眼前的水才能让自己看得清脚下的路。
巫即带她去的是节日里寨子里的大伙举行祭典以及各种活动的地方,从小到大她一直想要来的地方。
来到这里,和大伙一起踩鼓,一起唱歌,一起喝酒一起吃肉。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来过,每一次每一次,她都是躲在远远的树上看。
因为她身体里流着中原人肮脏的血,她是乌离部族的罪人,她是没有资格进到寨子里来的,更没有资格到这个地方来。
她小时候曾经追一只兔子不小心跑到了寨子里来,被绑着双手吊在树下整整两天,她现在还记得清楚,那两天的日头特别特别的大,将她晒得浑身上下都蜕了一层皮。
那时候她以为她快要死了,好在第二天夜里的时候下了雨,她仰头张着嘴努力地喝了很多雨水,她才活了下来。
她觉得苗疆的雨还是有些眷顾她的,就像这些日子来总时不时地下着,否则她即便不被饿死,也会干渴而死。
这是阿黎第一次到这寨中百姓集会的广场来。
从前她很想很想来这个地方,但现在,她却有些害怕来。
她害怕——
阿黎惴惴不安地看到无数对她投来怨恨目光的村民的同时,也看到了站在广场正中央、被村民们团团围着的三道熟悉的身影。
她狂烈的心跳在这一刹那几近停止。
下一瞬,她的视线模糊得厉害。
雨水将她的眼睛完全迷蒙了。
可雨水向来都是冰冷的,从来没有过温度。
此刻模糊了她双眼的雨水却滚烫滚烫。
她抬起手,用伤痕累累的双手使劲地搓着眼睛。
可无论她如何搓,她觉得她的眼睛都还是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