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诉本使,现在这些银钱在谁的手中。”宴徐行打断了他的话,再次问道。
宋寻一愣,下意识答道:“在江陵各县。”
“是啊,在江陵各县。”宴徐行笑意不减,目光与他正视,“江陵百姓被魏云风等人欺压多年,又突逢天降大雪,直到昨日,本使已经收到了不下于百封的求援信件,他们恳请朝廷派人救灾,你告诉本使应该怎么做?”
“既然是各地县衙求救,那应该派人审查,再上报朝廷请求救援。”宋寻蹙眉道。
“呵呵,不错,宋提司果然熟读律例。”宴徐行笑了,然后腾然变脸,“可你也不想想如今大雪封路,去调查要多久?派去上京的密信又要花费多少时日?等这些迂腐可笑的命令回来的时候,百姓已经冻死饿死了!”
宴徐行将手中的茶盏狠狠一放,道:“我知道宋提司寒门出身,那你岂会不知冻到浑身冰冷是什么感觉?再不济,你总能知道饿到吃雪裹腹是什么感觉吧?”
“我……
”宋寻无言以对。
“宋提司光想着遵循朝廷的规矩,怎么不想想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宴徐行语气带着讥讽,“整个江陵城一文不剩,本使拿什么去救灾?左右那些银钱都是用来救灾的,救哪里不是救?”
魏知府是个狠心的,整个江陵的财政空虚的可怕,除了这次查获的银钱,之前几年的赃款早已不知去向,线索也被销毁殆尽。
尽管宴徐行对幕后之人有了猜测,但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他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做!”宋寻咬牙道:“即便是你的理由再充分,可是朝廷的那些人不会罢休的,那些人只会说你私贪官银,将贪赃枉法的污名泼到你身上。”
“那又如何?”宴徐行丝毫不惧,“本使身上的污名还少吗?”
空气顿时凝固下来,宋寻被他的话震住,再也说不出反驳之语,半响之后,他像是在告诉自己似的,道:“此事,我会一一禀明圣上。”
“宋提司请便。”宴徐行道:“本使既然做了,便不会不认,宋提司有状,只管去告罢了。”
这是把宋寻视为一个只会告状、搬弄口舌的小人了。
宋寻咬咬牙,他素来正直,最重规矩,论诡辩他不是宴徐行的对手,终究还是愤然离去,这件事也被外界传的沸沸扬扬。
“大家都说宴度支贪污了官银,宋提司与他理论却被赶了出来。”谢柏道:“可宴度支说的对,救哪里的百姓不是救,再说了那些银钱本来就是江陵百姓的血汗钱,凭什么要送回上京?”
谢颜怔住了,老实说她在听到了这些传言后,也曾想过问宴徐行,但可能是宴徐行之前有太多这样的污名,她下意识地觉得这种事他真的做了。
是因为大家都在说他是奸佞小人吗?那他为什么不去解释,非要承受这样的污名?
“师姐?”谢柏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也将她的神智唤了回来。
“我没事。”谢颜强笑着,“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不客气。”谢柏羞涩一笑,“这件事宴度支怕是早告诉过你了?我还有些多嘴了呢。”
“没有的事,”谢颜摇摇头,起身道:“不过,我突然有些急事要处理,能先走一步吗?”
“那,我和师姐一起?”谢柏连忙起身。
“不用了。”谢颜道:“听爹说你开始启蒙了,现在正是用功的时候,还是赶紧去读书吧,我自己去便好了。”
“那行。”谢柏也没有强求,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身边还跟着婢女,他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
谢颜带着季夏回到了自己房间里,独自呆了很久,直到谢庭和宴徐行谈完来叫她。
“时辰不早了,我便不留你们了。”门外,谢庭催促着他们赶紧离开。
“那爹你保证身子。”谢颜这一次没有推辞,和宴徐行一道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寂静无声,谢颜端坐在宴徐行的身侧,沉默着不说话。
宴徐行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难道是她舍不得谢庭?糟了,她要是真舍不得回宴家他该怎么办?
是直接将人绑回去?还是顺着她的心意留在谢家?也知道谢庭会不会同意他也跟着住进去?
就在宴徐行思索着该如何说服谢庭“收留”自己的时候,谢颜的手突然搭在他的大腿上。
他微微愣住,抬眼便对上了谢颜清亮的眸子。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谢颜与他四目相对,脸上的神色异常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