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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置腹（第1页）

张钰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这样侧头凝视，时间在此刻仿佛静止，尽显片刻的安宁与美好。

“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啊。”张钰如是想。

两人就这样相互陪伴着，不知过了多久，张钰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呢？和樊昊怎么相遇的？”

听到这个问题，司晨汐瞳孔微微缩动“他告诉你了？”

“并没有，你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对吧。”张钰脸上终是出现一抹得意，一字一顿地开口“直——觉。”

“切。”司晨汐才不信这骗三岁小孩的把戏“你和我哥啊，都神秘的很，两个人混在一起肯定也有什么不告诉我的，你们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说着说着，司晨汐的言语中夹杂了一丝委屈“哥哥什么也不说，就让我到了听风楼。你也是，从北荒过来，就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瞒着我。”

张钰不置可否，他和樊昊确实有不少秘密，但这就像一个深渊，知道的越多，走的越远，陷得也就越深。“我们所在的世界啊太过危险，就像一张蛛网，踏进去一步就别想出来了。我和你哥已经没有回头路，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会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告诉你的。”

“算了，你们男人有男人的抱负。你们所做的事我肯定也帮不上什么忙，天罗太危险了，我只希望你和我哥都能好好的，我不想哪天在下着大雪的路边，看到你们支离破碎的尸体，我呀没什么大的愿望，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在将来能嫁给一个百般疼爱我的夫君。夏天了，晚上我们就一起在树下乘凉，看看星星，听听蝉鸣。冬天了就一起穿着厚厚的衣裳，他来清扫门口的积雪，我就在家里看着他，安静地煮着热汤。逢年过节就去和你们聚聚，只要这样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就好。”司晨汐将下巴搭在胳膊上，算是将自己的心声全部吐露了出来。

“我呀，是我哥捡来的。”她看向张钰，后者似乎在意料之内。“那年我才六岁，当时正值战乱，家乡在军队的马蹄下化为齑粉。我的父母为了保护我也死在士兵的屠城之中。”她语气平淡地说着，好像诉说的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与自己毫无关系，却让一旁的张钰满是心疼。“后来我跟随难民队伍，一路向西流亡，最开始大家都还可怜我，挺照顾我。后来食物越来越少，他们便开始……”说到这，司晨汐顿了顿，好像这段时光不堪回首。

“他们开始残杀队伍里的老弱病残，并把他们烹食了对吗。”张钰接道。

“嗯……当时我太小了，晚上害怕，睡不着。听到领头的村长和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商量下一步的计划，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边大叫着一边闷头跑。好在村民们被我吵醒，露营的地方本身就不大，一群人茫然的起身后便挤在一起。我个子小，钻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拔腿就跑。我也辨不清方向，反正只知道不能停下脚步。”

“抱歉……”张钰有些于心不忍，他并不知道司晨汐的过去这么黑暗。他这一问无异于又揭开了她的伤疤。

“没事的，都是陈年往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过得比许多人都滋润。”司晨汐咧嘴笑道，单看表情好像这些痛苦回忆真的都化为风沙，随着时间消散了。但张钰明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我也不认识方向，就一路向前跑着，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再跑远些，再跑远些。后来啊，就稀里糊涂地来到天启，被一名老鸨卖去了青楼。”

张钰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遭遇。

“老鸨对我也挺好，给我吃的喝的。唯一需要的就是……”

“就是你要能成为她的摇钱树。”张钰心中一阵感慨，不知是出于心疼还是想要安慰，他把手轻轻搭在司晨汐的后背。

“是呀，我第一次接待客人。遇到的便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他一点也不温柔，十分粗暴，可我太害怕了，也不敢反抗，只能任他摆布，最后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就想着，这地方我待不下去，你知道吗？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恐惧便会化为勇气。”司晨汐眼中微波流转，看起来楚楚可怜“我趁夜晚他熟睡的时候，把他的戒指拿了下来，上面有个小小的刀片，他用那个划伤我的，我便用这枚戒指，割开了他的喉咙。”

听到这，张钰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像珍珠般晶莹剔透，纯洁无瑕的姑娘，会有这样令人窒息的过往。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一场战争。

“那是一位贵人，被我杀了。老鸨派出了全部的打手来找我，我又在逃跑，躲在巷子最深处，可还是被找到了。他们用木棒狠狠砸着我的脑袋，我能清楚感觉到有温热的鲜血流了下来。我以为我就要死了，我不怕死，毕竟在世上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说不定我的阿爸阿妈正在等着我团聚。当我再睁开眼时，便已经躺在樊昊的家里了。”司晨汐挤出笑脸，极力隐藏自己的悲伤。她才二十岁，人生本应该是一片光明。

张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褪去花魁的光艳称号，她也只是个普通女孩，渴望温暖，渴望美好，充满希望。

他将壶中的酒一口饮尽，第一次用火热的眼神直视司晨汐。他转身进入屋内，将面前的女孩轻轻拥入怀中“你放心，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你。”

“嗯……”司晨汐没有挣扎，任由他圈在怀中，她把脑袋倚在张钰的肩上，确实，她太累了。每天都要戴着面具取悦这些肮脏的家伙，这些人想要的无一例外都是她的身体。看着那些淫邪的笑，她十分反胃，还不得不笑脸相迎。

“我们会找出办法，终结这场人间风雪。”张钰的话铿锵有力，眼神中满是斩尽俗世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