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话,一阵绯红映上她的双颊,她也用英文答道,“有点麻烦。”
看她提到此事颇显难色,我便笑道:“今天不算太冷,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白莎兴奋地点点头,拉着我起来便出了门。
我们寻着竹林小道缓步而行。她如往日般挽着我的臂,良久没有说话。
“是不是恋爱了?”我最终忍不住问道。
她摇摇头,低声道:“说不清。我倒是觉得更像是失恋了。”
“舅舅,你记得我上次提到的男孩?”
我点点头:“你说是白家的邻居,西蒙斯教授家的孩子。西蒙斯教授家应该是顺着河边拐进去的那条小路上,是不是?那孩子长相是不记着了,就是好像耳朵好大。”
白莎笑出了声:“舅舅记性还真好。就是他。小时候我们都逗他说他耳朵大。”
“大了以后也还是一样。其实我和白伊还是很感激他的”。
“感激?”我问道。
“说感激是因为好长一段时间,他实是我们唯一的朋友。我们虽是在白牧师家长大,但毕竟在别人眼中还是中国人。附近的邻居都是家教极严的,孩子们也都是面上很有教养,但心里总也不太愿意接受我们。只有内森天天跟着我们转。小时候倒也罢了,但大了以后,若不是有他,我们也许会孤单很多。”
“这也就是咱们中国人说的青梅竹马了,”我笑道,“他如也有一个孪生的兄弟,就可连白伊一起追上了。”
“可不是吗?其实内森是个很内向的人,倒是和白伊的性格更配。在我们去卫思理上学前,他不好意思,也没说什么。当时我想,跑回中国后和他相距万里,也就没了什么牵挂,那他就可以一心一意地追白伊。可是谁知他辗转知道了我的所在,就写信来把他的心意挑明了。”
“说来也怪,他讲原先他心里也是左右为难,不知道在我和白伊之间到底喜欢的是谁。可我走了,他心中牵挂,才觉出喜欢的是我这样的性格。”
说到这儿,白莎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其实觉得他这无外乎是距离产生美,但他却不承认。几次三番地在信中说与白伊只能是朋友,而真正爱的是我。他本不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能把情感如此倾诉实是不易。”
白莎沉默片刻,幽幽地接着说道:“他向我表白,我应该感谢他。可说实话,我也有点恨他。”
“恨他?有这么严重?”
“至少他第一次向我表白时,我确是这样想的。不是不接受或是不喜欢他的这份感情,而是气恼他把自己的为难转嫁给了我,让我愧对白伊。再说,我现在这样,也真的不便接受他。”
听到这儿,我觉得白莎话中有话,特别是“我现在这样”中含着诸多难言之隐。此时我们已到官印山下,我便停了下来,说道:“白莎,你和我不同。你比我敢想敢干,如果对他有情,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呢?我不知你的情况,但不至有什么无法逾越的屏障?”
“舅舅,你误会我了。我问过自己,确实是把他当成朋友的,并没有那份牵肠挂肚的爱。”
听她如是说,我随口答道:“你又未牵肠挂肚地爱过,怎知那是什么滋味?”
我这么说着,却见白莎的双颊越发红了,眼睛也不再与我对视。我陡然明白了许多,却是百感交集:“你爱过啦?”
她默默地点点头,喃喃道:“应该说是爱着。”
“能告诉我吗?”
她摇头叹道:“舅舅,你可能也会猜到一些,不过我还是不说为好。”
她的话既让我明白了一些心中的揣测,却又多了更多的疑惑。如果她所说的近况是关于那边的事情,那可能确实不便多讲。我只得问道:“既然爱着另一个人,你便告诉内森实情,也可对另外一人表白,如此不是甚好?”
“他,我是说我爱着的人,其实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可是他不能的。”
“不能还是不愿呢?”我问道,想着自己二十年前的往事。
“先开始他说我们必须是同路人,那才能谈得上爱。我试着跟上他,从一条路跑到另一条上。可是我跑近了,却看见已经有另一个人和他在一起了。现在这两条路都不好走。”
“所以你说像是失恋了?”
“我也说不好,总觉得是在两个世界之间。也许这就是命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舅舅也不知该如何劝你好。心里不畅快时便多想想周边的亲人,白伊,伊莎白小姐、白牧师。亲人的爱总是无条件的。”
白莎把头靠在我肩上,叹道:“谢谢舅舅。我知道你其实有时心里比我还要苦,本不该拿这些纠葛来烦你的。现在是全民保土抗战,也不该因为这些儿女私情而废了正事。何况就要过年了,更不该说这些不快乐的事了。”
我微笑道:“好几年没有和你一起过年了。今年既然你回来了,就该好好过过。只是家里人太少了,加上楚娇和她娘,也就是咱们四个。”
白莎的双眸兴奋地睁大:“舅舅,我还以为你就是喜欢清静呢?我倒是有个主意,只要是你不介意。小竺的母亲年前在重庆去世,她要回来料理一下。过年的时候冷清清的,难免伤心,我想请她一起来吃年夜饭可好?还有庆哥,说不准也会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