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太爷很是高兴道:“自卖自夸让部堂大人见笑,部堂大人请!”
当即众人动筷,宴毕,林延潮当即告辞。
梅家本是请林延潮直接在梅家住下,林延潮倒是不肯。于是他们改让林延潮在梅家的扬州别院里下榻。林延潮同意了,还答允在扬州停留两日,然后从船上接了妻儿,学生一并下榻在别院里。
这处虽说是别院,却是十分精致风雅,不仅亭台楼阁皆有,最重要是里面建有一座藏书楼,此楼藏书十万余卷,其中有不少古籍善本,其中不少古本都可以在寸土寸金的扬州换一栋楼的。
这些藏书听闻都是梅家大公子从各地搜罗来的,梅大公子也是不惜钱财,遇到秘本善本都是花重金购买,但他只是买书藏书,平日也不住在这里读书。
这地方是他招待文友的去处,他文友都是扬州的知名文人,以及本地官员,致仕大员。众人在这里煮酒论文,
这处别院虽是靠近扬州城,但却十分清静丝毫没有尘俗之嚣,林浅浅与林延潮的学生同乡们住下后十分喜欢,同时感叹扬州人真会享受。
次日一早。
梅大公子即至别院来请林延潮。
经昨日林延潮已知在梅家,梅大公子才是话事人,梅家最重要的盐业都是由此人一手打理,而其他事项才由梅侃管着。
昨日稍稍接触,林延潮已知这位梅大公子外看似儒雅风流,其实内在城府极深。
当日,梅大公子也没干别的,就是安排林延潮视察梅家的产业。
如这时候的大商人一样,梅家产业无数了,牙行,当铺,甚至妓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盐业。
梅家的盐业主要行销江西湖广,以长江为运道,盐船从仪真出扬州。
这时盐商运盐种种规矩,如要缴纳梁头税(船宽窄),河工税(疏通河道),供应,整酒,亲纸等等,这些都是牙行在中间向盐商征税。
而官府则主收盐引,运司收到盐引后,将盐商应得盐引装入封套密封,再交给盐商,然后通知分司,让分司另行下文到盐场。
盐商到盐场后拿出封套里的盐引给盐场官员核对,盐场官员取得分司公文与盐引核对无误后,会将盐引截下一角,然后将盐引第二次密封交还盐商。
盐商将盐打包上船后,抵达扬州后,再将盐引递给巡检司,巡检司检查无误后,将盐引再裁去一角还给盐商,并开具允许盐商前往仪真的文书。
然后盐商将盐全部从船上取下,堆积在巡检司。
等待堆积到五六万引时,巡检司禀告两淮巡盐御史,然后巡盐使派官员前往仪真检察盐包重量。
盐商将盐重新装船后,抵达仪真批验所时,巡盐官员再度检查盐引,将盐引第三角截去后方允出港。
在这期间,盐商不是自己拿盐至批验所,而是通过水客(中间商)为中介,再通过水客从批验所拿到批文。
这是正常的环节,但梅家从中肯定是缩减许多环节,要知道淮南盐每年八单,每单五万五千引,但是每年从淮南流出的私盐肯定不止这个数。
梅家究竟用什么办法走私盐,梅大公子没有说,林延潮当然也不会问。
当然少不了官商勾结就是。
到了中午,梅家大公子即陪同林延潮到酒楼用饭。
林延潮与对方与楼上无人处临轩对饮,正在这时一人来到楼上与梅大公子说了几句话。
梅大公子顿时脸色一变,然后斥道:“急什么,没看到我这里有贵客吗?”
对方闻言看了林延潮一眼,当即道:“那么小人与吴总商,马会长先商议。”
对方走后,梅大公子笑道:“下人不懂规矩,让部堂大人见笑了。”
林延潮问道:“梅兄不知是什么事?”
梅大公子当即与林延潮道:“是朝廷新任两淮巡盐御史李汝华刚刚将梁头行河工行背后的东家熊启昌抓起来了,然后其他几间牙行的人一并到扬州的盐商总会请我等出面作保。”
“眼下本地各大总商都聚集于商会里议事,诶,这叫什么事。”
梅家大公子边说边看林延潮脸色,但是林延潮却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反而道:“竟有这等事,梅兄此事不能耽误,否则是一场大风波,在下致仕归里之人,不劳相陪。”
梅大公子当即道:“部堂大人好容易来了扬州,我梅家上下毕一尽地主之谊,就算再大的事,梅某也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