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认床,第一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有点困意,窗外又时不时传来蝉鸣和狗吠,硬硬的床板也让他难受,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一晚上没睡,以至于第二天他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秋白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院子里,外婆正坐在院子里摘菜,旁边有两只老母鸡在啄她掰下来的菜叶子。
“小秋起来了,饿了吧,外婆现在就做饭,马上就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只有秋白和外婆,外婆支支吾吾的犹疑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秋白咬了口馒头,声音凉凉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几点走的?”
他早就应该猜到,这次回来投奔外婆,实际上,只是母亲把他送回来而已,只是母亲想摆脱他这个拖油瓶而已。
来的路上,他问母亲,为什么全是他的行李,母亲说路程太远,带多了不方便,她在老家有衣服。
可是,她离开莲溪村已经十三年了,就算有衣服,也早就不能穿了吧。
他听出话里的不对劲,母亲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间的纰漏,或许,她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把他丢掉。
吃完饭,趁着外婆去厨房刷碗,秋白从家里跑了出来,他不认识路,只知道他需要出来走走,因为他觉得再不出来他会被憋死。
他漫无目的往前走,越走越远,越走越黑,当意识到必须赶紧回去时,脚下突然一滑,还没反应过来,就掉进了一个坑里。
秋白虽然不怕黑,但是在陌生的环境,掉进一个黑不溜秋的深坑里,关键坑里还有水,耳边还有阴森森的动物叫,他的腿就开始软了,原本会游泳的,此刻却丝毫使不上力气。
沉入水底的时候,秋白放弃了挣扎,他想,这样死了也好,反正这个世界没人爱他,他果然变成了那条掉入深海的鱼,感官消失了,呼吸越来越困难。
昏迷之前,他迷迷糊糊的看见一个人影,正拼命地朝他游过来。
3
春生把秋白救上来,使劲拍了拍他的脸,等他醒了,才从地上爬起来,熟练的拧了拧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然后看着他道:
“秋白哥,你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很好听,一出口就是关心的话,让秋白愣了愣,脸上燥热,出口的话却是冷冰冰的。
“着凉就着凉,用不着你管,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
春生抬起胳膊抹了抹额头的水,当她把水里的鸭子赶出来时,秋白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原来她在这里放鸭子,只是顺便救了他,认真算起来,是他误入了她的地盘。
春生没注意他的窘迫,把溪边和草丛里的鸭子赶到一起后,问他是不是不认识路,秋白不说话,春生就让他跟着她,她说她正好也该回去了。
这个时候,秋白不敢逞强,他可不想再待在这种鬼地方,所以赶紧跟上春生。
路上,他问春生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他说他们一样大,为什么她喊他哥。
夜色中,春生的声音很清脆,很柔软。
“花奶奶有心事的时候,都会去找我奶奶唠嗑,她说你比我大几个月,我要喊你秋白哥。”
“秋白哥,林阿姨走了,花奶奶说她很怕你伤心,你如果生气,不要跟花奶奶发火好不好,我出生的时候,她就一个人生活,她很可怜的。”
秋白不说话,夜风吹得有点冷,他伸手扯了扯衣服,浑身湿漉漉的,没什么用,春生喊了他一声,他紧绷着脸让她别多管闲事。
他凶巴巴地斥责了一句,然后春生就真的不说话了,借着微弱的月光,春生指着前面的路道:
“秋白哥,你一直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往右一拐就到家了,赶紧回去吧,花奶奶肯定着急了。”
话音刚落,前面就有一个拄着拐杖略显蹒跚的身影从路口出来,是花奶奶。
老人拄着拐杖走的艰难,嘴里不停喊着秋白的名字,苍老的声音,带着紧张和担忧。
秋白看了春生一眼,然后抬脚朝外婆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