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很沉默,沉静的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又像被打磨的没有任何棱角的黑色石头。身上的气质很特别,那种气质不像外面那些帮派之人逞凶斗恶浮于表面的凶戾。而是单纯许多大事和人命堆叠出来的疲惫感,压着许多沉沉的情绪。
沉到无法流泻。
见过他的人,应该无一例外都不会怀疑这个人说过的任何话。
如果他要取你性命,必然是顷刻间的事。
张海娇大概知道这是谁。
张海侠没办法出门,他跟张海娇和她弟弟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张海侠似乎很在意张海娇对外界的警惕性,会按照一种特殊的方法训练两人。
向来喜欢说张海侠多想的张海楼对此从未置喙,甚至偶尔还会问一嘴今天有没有练。
张海娇大概理解两位半道认识的叔叔的想法。
在南洋这个乱成一锅粥的地方生存,必须要自身强大。
然而虾叔总不知道在焦虑什么,老说来不及,或者慢了。他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并不多话。但张海娇能从他眼里看出深深地忧虑。
这种忧虑的情绪令张海侠显露出别样的美感。
闲暇的时候,张海楼会多嘴讲些曾经的事。大多是些他小时候整的活,说这些总是张海侠给他善后。
张海楼偶尔也会提起他们的干娘。在他嘴里,这位干娘是个极其美丽且锋利的女人。
在张海楼的叙述中,干娘优雅、大大咧咧又很有爱。这个女人浑身都是矛盾,但张海娇从张海侠张海楼脸上看出他们对这位干娘的依赖和敬畏。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总是离不开的人。张海娇同样不清楚名字,只知道他们都叫这个人“桐叔”。
长得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话少,会烙大饼。而且很大方,没干娘那么抠门。比起干娘而言,感觉上要年轻一点。说的不是脸,是性格。外表看起来很凶,有两把海桐花纹黑金短刀,身手深不可测。他们从未打赢过这个男人。
两个人的本事,一半来自干娘,一半来自桐叔。
这个人,应该就是盐叔他们所说的桐叔吧?
等等,那我应该叫爷爷?桐爷?
啊?
张海娇愣愣的看着张海桐踢了一脚那个女人。女人还想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想问什么。
“白秀。”张海桐只是淡淡喊出她的名字,用陈述句。“他们死了,你也要死了。”
张海桐低眉敛目,缓缓拔出自已的刀。
……
张海娇被张海桐塞了一把钱,让她去最近的英国人开的酒店。就和官邸隔一条街。
张海桐将那个女人提起来扔到巷子里堆放垃圾杂物的地方,仿佛丢一条死鱼。做完这一切,他飞快的介绍完自已,确认张海娇什么都清楚,便立刻问:“会英国话吗?”
张海娇连忙点头,说会一点。
“去最近的英国酒店,告诉侍应生你要租最好的房间。怎么租到,你应该明白。”张海桐语速不快,动作却很快。一把洋票子就这么塞进她怀里。那两根奇长的手指飞快掠过她的脸,一触即离。
他又说:“不要省,这关系到你能不能活命。”
说话间,张海桐顺走了张海娇怀里的油瓶。
她捡起地上那个女人的匕首,走出去几步又回头,巷子里那个男人凭空矮了许多。
竟然和自已差不多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