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宫廷凶案,最后以国师法华荧出面,收服作祟的妖孽告终。宫中有人信,亦有人不信,但旁人的态度如何并不重要,皇帝李叡听了法华荧的回禀,当即龙颜大悦,又拨下赏赐无数。
有人眼红,有人叹皇帝昏庸。
但宫中也确实没有再出诡异的凶案,此事也就渐渐平息,最后沦为宫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宫闱诡事。
墙子一出掖庭狱,便见叶秉烛站在门外,长身玉立。此时正是春好处,甬道两侧种的不知名的花已经开满,他站在树下,有些深邃的眉眼敛着,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清逸。墙子忽然想,难怪他从前总见内廷里住着的娘娘们爱画像,若是如眼前这般光景,似乎真让人想永远留下来。
“叶秉烛!”墙子招手叫道。
掖庭狱的宫人无不侧目。这个能活着走出掖庭,还敢直呼主上姓名的小太监,简直是太监里的异类。
叶秉烛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声音淡然听不出情绪,可墙子就是莫名觉得对方应该也是欢喜的。
“你还有心情笑?进牢狱很骄傲吗?”
墙子这才发觉自己的脸是笑着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就把嘴角咧上去了:“倒也不骄傲……对了,你所中的龙毒,可缓和一些了?”
叶秉烛脑中顿时想到了那个叫做“图南”的小道童。那日在侍卫的休憩所,是他叫住了叶秉烛。
修行仙术,我也可以帮你。
这句话像是一段咒语,一直萦绕在叶秉烛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图南也不会平白无故要来帮他,这个小道童开口必定有所图谋。可是叶秉烛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心动。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图南还给了叶秉烛一颗,据说可以缓解毒性的药物。
“缓和了一些,也并没有发作。”叶秉烛道。
墙子这才略微放心:“是之前的鹿头妖给你送的解药吗?之后他会给你送解药,别跟他客气。”
叶秉烛顿住,道:“怎么牵扯到了龙族?”如果他没有记错,鹿头妖稷厄,自称是高山龙族。
墙子叹了口气,隐去了当初自己没有出手救阿璨之事,将龙毒的来龙去脉简短地告诉了叶秉烛。
至于为什么隐去当初自己没有出手救阿璨……墙子也不清楚。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叶秉烛以为,自己是一堵狠心绝情的墙。
“别说这些了,”墙子故作轻松地快走几步,“对了,我……我哥,袁引,他怎么样了?”
墙子还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当初来牢狱里看他的袁引。当时袁引被徐嵘给带走了,墙子自己又脱离了肉身追着阿璨而去,不知道后来袁引有没有再来看他,有没有被为难。
“兄长?”叶秉烛眉头一动,垂下眉眼来,细细看着墙子的神色,面带浅淡的笑意地说道,“你是妖,他怎会是你兄长?”
墙子见叶秉烛笑,自己也跟着勾起嘴角:“我既然承了袁强的因果,自然也应当称呼袁引一声兄长。而且他对我……是很好的。”
叶秉烛转过头,不再说话了,只是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墙子暗道,难道是自己和袁引“兄友弟恭”,惹了叶秉烛的伤心事,让他想起了他那惨死的三哥?
墙子正酝酿着安慰他一番,转过路口便见含凉殿的大门外,正站着一位青色太监服的人影。那人手里抱着一束草,一见墙子,便笑着迎上前来:“强公公,你可算回来了!”
墙子仔细端详眼前之人,确信自己并未见过他,迟疑道:“你是?”
那小太监道:“我是小云子,现在正跟着袁公公手下做事呢!”
袁公公?
“我哥?”
小云子笑着点头应是:“可不!现下,袁公公可是徐老千岁眼前炙手可热的红人儿!咱们都仰仗他呢!”
墙子顿时傻了。他哥这是走了什么大运,之前还险些被徐嵘责罚,现在却成了他眼前的红人?这徐嵘心思变化也太快了些吧!
“咱们徐老千岁最看重有情有义之人,袁公公可不正好叫他称心。”小云子解释了两句,又将手中的绿油油的草递给墙子,“眼下袁公公跟着徐老千岁,事务多得很,没法子分身前来,特意命我来给强公公你送来这些艾草,祝贺出狱,要帮你除晦气呢!”
墙子没想到袁引竟还能因祸得福,有这样一番际遇。他之前想,自己附身袁强,给袁引带去了麻烦。可没想到因果变化,竟还能有转机。那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全是坏事!
“多谢。”墙子接过了艾草,心中压着的石头好像又轻了些许。
小云子任务达成,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离开。
艾草在墙子怀里,散发着浅淡的香气,可惜这副逝者的肉身并不能闻到。墙子拔下几片草叶,对叶秉烛说:“人族真的相信,这样一把草就能去除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