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良久,挑灯续昼。
短短半月之内,西域各国派出使者聚集大绥皇都。一时风起云涌,各人心思不同。在这个夜晚,似乎难眠的人还有很多。
皇宫,使臣别馆。
漠瀚静坐在宫室内,灯火昏黄,照亮了窄小世界。他手里握着一副手卷,就着灯光细细地观看。那手卷上是一副女子的画像,画中女子临风回首,唇边勾起浅淡的含蓄的笑意。她细眉琼鼻,眼尾微扬,是典型的大绥人相貌。
作画之人显然也非常用心,画中女子衣裙的裙摆被风吹起,褶皱都清晰可见。
漠瀚伸手,拂过画中人的眉目,喃喃道:“阿朵其娜……”
阿朵其娜,想来便是画中女子的名字。
正在这时,宫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扣响,紧接着便传来一道中正浑厚的男声:“大王子,夜深了,还不休息吗?”
漠瀚纹丝不动,回道:“池安大人,你进来与我说说话吧。”
门外之人从善如流,推门而入。
“见过大王子。”池安躬身行礼,抬眼便见着漠瀚手里的卷轴。
漠瀚坐在灯下,一动不动。他撩起眼皮瞥了一眼池安,道:“刚才是我的那个没用的弟弟来想见我?”
池安点头道:“是,我已经劝他离开了。”
漠瀚小心翼翼地收好手卷,盯着摇曳的烛火,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感,似乎与他血浓于水的弟弟,还比不上手里那副冰冷的手卷。
“他想要回北戎去,我却偏不让。现如今那老头子年迈,总熬不过几次北方的凛冬。他这个时候要回去,算什么意思!”
池安道:“七王子年幼离家,或许也是思乡心切。”
“他如果现在被大绥养熟了,回去必然是我的障碍;如果他到现在还没有被大绥养熟,那这般无情之人,回去也是祸害。”
总之道理总是由掌权的人,胜利的人,位置更高的人说了算的。
池安很明显明白这个道理,索性也就不浪费唇舌了。他拉了拉身上大氅的脖领,将自己紧紧地裹着,抵御着并不算寒冷的春夜。
漠瀚看不惯这个病殃殃的男人,只觉他身上没有一丝北方男儿的气概。不过池安有通灵的本事,一双眼睛能见鬼神,遂得了北戎王的赏识。
最开始漠瀚是不信的,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什么鬼神之说?
可当池安笃定地盯着漠瀚——准确地说,是漠瀚的身后——然后告诉漠瀚。
“你的身后,站着一个青色衣服的女鬼,大王子殿下。”
那一刻,漠瀚浑身的血都凝固了,手脚冰凉,大脑嗡鸣一片。
好半晌,漠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你具体说,是怎样的青衣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