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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第2页)

家人阅后,明白其中的含义,就主动让出了三尺空地。吴家见状,深受感动,也主动让出了三尺房基地,“六尺巷”由此得名。我就原原本本把这个典故说给他们,老公公一听,严肃的脸突然笑了,给院子里的几个人说,还是大学生水平高,然后就当众给他二女儿二女婿说:“你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这事以后就不要再说了。”这一场邻里纠纷就这样简单地平息了。这是第一次老公公给我设考,结果看来他是满意的,我这次考得不错。

有一年国庆节假期,我们一家三口去兴平的老大家看老公公。这时候老公公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而且婆婆已经过世,他一些时间自己在老家住,一些时间随老大在老大工作地兴平生活。记得当时的十一国庆只放三天假,我们一家三口在兴平的老大家住了两天,第三天就要回去上班了。10月3日这天,我们打算吃过早饭后回西安,计划回去放松一下,稍事休息后上班。

这天天公不作美,大雨倾盆,早饭后临坐车时雨还没有变小的趋势。我们要步行到两里外的公共车站,坐上兴平到西安的长途汽车,到了西安玉祥门汽车站,再换乘西安东郊的402汽车坐到终点站,再步行两站路,才能到我们在西安东郊的家里。天下大雨,拖家带口地出行就不会那么潇洒。

我们一家三口收拾好,准备出门坐车回西安。这时老公公突然说他要和我们一起走,并抱来一捆说不上来是什么树的树干,枝丫四伸,只有枝干没有叶子。他说他要回老家长安栽树去。我看着窗外的大雨,又看看脚下粗细长短不一的一捆树干,觉得下雨本来坐车就不方便,如果我们这样子去坐长途汽车,很狼狈更不方便,便为难地看看老公。他没有说话。然后我就对老公公说:“爸,今天雨很大,不方便坐车,等雨停了,明后天您和大孙子一起过来?在西安住几天,然后再到老家长安去种树吧?”他的大孙子当时也在西安的一个单位上班,和我们家离得不远。老公公看了看我和老公,说:“不去了。”就回房子去了。雨确实下得大,老公也没有表态到底是应该和老公公一起回还是我们先回。

然后我们家三口就出了门,准备坐兴平至西安的长途汽车回西安。我们刚走出大哥家门没有多远,大嫂子电话就追了过来,说老公公在家表扬我呢,说我是大学生,不想让他去,却说什么雨大,坐车不方便,找借口呢。哎呀,这事办的!

我们三口立马返回去,接了老公公一起回了西安。虽然老公公一路上、包括在我家住的三四天里都没有再说什么不满意的话,而且在天气好了之后也按他的计划回老家栽那一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去了。但我知道,这次老公公对我的考试,我考得并不好,这可能与我怕麻烦、怕在公众场合被人指点、怕丢脸的虚荣心有关。

20世纪90年代末,自从我在西安终于有了一套自己的两居室房后,我们一大家子过春节就从兴平的老大家转移到了我家,一家老老少少八口人,不够住就借朋友的房子或者住附近的招待所。反正一般是大年三十集结,大年初二请来大部分在长安老家工作生活的外甥外甥女侄子侄女吃饭(陕西一些地方叫待客)后就结束了,大家各自回自己家里走亲戚或者待客。这一习惯,一直坚持到老公公去世后的好多年。

老大家的两个儿子成家包括我儿子结婚后,实在是人口众多,家里放不下,就改在酒店待客了。

记得1999年春节,一个朋友给了我一瓶五粮液,那时候五粮液也就是一百九十元左右,但那时候我的工资每月却只有不到三百元。这年除夕,等菜都上了桌子后,我突然想起了这瓶从来都没有喝过的好酒,也知道老公公和几个侄子爱喝酒,尤其老公公还馋酒,几天不喝就想酒了,就打开了这瓶五粮液。大家刚喝了几口,老公就显摆说:今天喝的这个酒就是我买的,这酒一瓶小二百元呢。这时候,只见老公公重重地放下了酒瓶,并把酒杯里的酒准备倒回到酒瓶中去,气呼呼地说:败家子,不喝了。并指着我一顿数落:你不要一饱忘了千年饥,你才当了几年干部,工资才涨了几天,就忘了你前些年受紧受苦的日子。我记得前几年我去你那租的房里看你们时,你中午买了一个莴笋,炒莴笋下面条吃,你把那莴笋皮削得薄薄的,皮是皮,笋是笋,一点都没有浪费;今天我坐在沙发上看你削莴笋皮,手快得很,削去了很多莴笋,这么贵的酒,你也舍得买!常言道:男人是耙耙,女人是匣匣。这酒今天不喝了!老公公说完这一席话,又开始把倒到酒杯子里的酒往酒瓶子里倒,无奈这种酒的瓶口有机关,倒出来的酒是倒不回去的。我哭笑不得,赔着笑脸给他解释说,酒是一个朋友过年给的,不是自己买的,也没有那么贵,是他儿子不知道胡说呢。这酒是倒不回去的,洒在外面或者倒了更浪费,大家都没有喝过,还不如都尝尝。就削莴笋的事,我不敢解释,只在心里偷偷替自己争辩,吃饭的人多,手是快了些,有些浪费。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老公公慢慢地也就消气了,气氛又好了起来。我看老公公脸色好转了,忙问他记得不记得有一年过春节初二待客后,他还接二连三地请来熟人喝酒,我和婆婆刚刚收拾停当,还没有休息,就听得他喊婆婆炒菜的事。老公公笑着说就是,过年喝酒就是图个热闹。我记得老公公和来的人一起喝酒,刚刚凑出两个下酒菜,第一波吃完刚走,我和婆婆还没有收拾停当,又来了第二波喝酒的朋友。气得婆婆在厨房直骂,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炒的啦,压的面也下完了,吃光了,臊子面是临时做不出来的。我问公公那时候喝的什么酒?公公说是绵竹特曲,每月老大给买一箱。我说大哥每月给你买酒喝,你喝高了就批评大哥大嫂。老公公随即不言声了,但依然高兴,大家高高兴兴地吃了年夜饭,去看当时还非常精彩的春晚节目,我收拾着剩下的残羹冷炙,心里想,这次考试,估计刚刚及格吧。

这以后没有几年,老公公八十多岁时,驾鹤西去,但他的智慧、狡黠及飘逸的风骨和这些温馨的故事却永远留了下来。

父亲写遗嘱

2019年秋天的一个夜晚,去父母住处吃晚饭,饭后与父母还有平时照看父母的表妹一起看电视。表妹在老家事不多,我八十多岁的父亲去年做了前列腺手术后,吃药、恢复、出去遛弯都需要有人陪同,我就将表妹从老家接了过来,平时替我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两年来,她与我父母相处得很融洽。

看电视时,父母亲提起当天下午的时候,老家来了一个邻居,和他们用了一个下午拉家常。我问他们都说什么呢,能说一个下午。父母亲说,说东说西都是老家村子里熟悉的人和事,无非是哪家老人又病了,哪个老人又走了,哪家孩子出息了,哪家儿子媳妇孝顺或者不孝顺了,还有村子东头谁家老人晚年享福了,村子西头谁家老人晚年孤苦伶仃没有人管了,等等。

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突然表妹问我父亲说:姨父,人家下午还说了一件事呢,你咋没有给我姐说?这事还挺大的,是关于你和我姐的。

父亲犹豫了半天,但还是没有说什么。母亲也开始在一边督促父亲,让他别吞吞吐吐的,让他痛快一点。父亲这才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后老了(渭北方言:去世了)就按照基督教的仪式举办个葬礼,这样简单,也不用叫乐人、放鞭炮、祭奠。我当时并不知道老父亲为什么那时候会想起来说这事。

我知道我父母亲六十岁左右的时候和村里的许多人一起信奉基督教,周日还结伴一起去附近的教堂做礼拜、念圣经、唱赞美诗什么的,这样一直延续了二十多年。父母亲平时也说过自己去世后要按基督教仪式过事的事,说这样省事,也算信奉了上帝,就按上帝的旨意办,对上帝和自己都有了交代。我平时经常听着,也都听习惯了,根本没有想到这次说的与往日的有什么不同。事实上,这次说的就是与往日说的不同,这是我事后才发现的。

只听表妹问父亲:你说说今天村里来人,你说起这事,人家咋说的?人家不是让你写个东西吗?父亲才接着说村上来的人提醒他写一个字据或者遗嘱。父亲说他们一起聊起按基督教仪式办后事的可能性和细节。村里来的人觉得我父亲应该写一个类似于遗嘱的说明。我问父亲为什么要写一个遗嘱呢?母亲插话说,不写一个东西,村上人老了办后事都是按世俗上的习惯叫龟兹(乐人)、唱戏、祭奠、放鞭炮埋人呢,你大(父亲)要用基督教的方式办后事,你叔、你表哥、你堂弟如果不同意怎么办?我的天,原来是这样!我按我父母的意愿养老送终,而且也没有违背公序良俗,我叔呀、我表哥堂弟呀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面,为什么会不同意呢?!我想着这事可能有的结果,没再言语。父亲见我不吭气,又说今天村里来的人把话和他说透了,说如果他老了,我叔等亲戚不同意按基督教礼数办后事的话,我就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我开玩笑地说,要不您就按世俗的办法来,要不如果他们谁不同意的话,就让他们谁给你送终吧。

父亲说,这不行,这两个都不行。我以后给你写个东西,他们有意见你给他们拿出来看一下,说这就是我的意思。我这才知道了父亲这天说的用基督教礼数办后事与以往说的不同。以往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今天他和人已经商议过了,理清了这中间的头绪,想好了细节,是认真的,有交代后事的成分在里面。我的心不由得也沉重起来。但仔细琢磨父亲说的是以后写,并不是现在写马上写,我的心又有些轻松起来。

可是我母亲和我表妹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我父亲让他当时就写。我感觉这里面好像有些逼宫的含义在里面,但是看到父亲看我时我又没有说什么。她们的意思是你现在都八十好几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能写却不写,到以后更老了,意识都没有了,躺在床上糊涂得不会写,到时候如何办呢?老父亲说不会吧,到时候我写个东西。

我们全笑了,到时候,到时候您老在什么地方如何写呢?

表妹更直接地说,到时候您老了就不会写了,我姐又是这么个情况,言下之意是说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她说其他血缘近的亲属来阻挡或者不同意按你的意思办,我姐也说不清楚,你的意愿就实现不了了。

父亲想了想,点点头说:就是的,我现在就写,你们拿支笔给我。我表妹拿来了父亲平时看书记笔记的笔,找了一张稿纸,父亲戴上他平时最喜欢的石头眼镜,坐在平时看电视的客厅的沙发上,身体弯曲到沙发前的茶几前,一笔一画地开始写起来。题目“遗嘱”二字刚刚写好,我看见父亲眼圈红了。父亲问我这样写行不行,我说您不想写就不写了吧,到时候再说。父亲说写一个好。我说那就是这个意思,证明一下,现在有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在一定时期还经常写遗嘱呢,还时不时更新一下,不奇怪。父亲一听没接话,直接写上了。纸上一会儿写了两行字,我看了一眼,大意是我是谁谁谁,我身后事要按照基督教仪式办理。写到这儿,父亲抬起头,以商量的口吻问站在身旁的我说:能不能加写上一句,由你负责之类的话?我说可以。我想,不由我负责那由谁负责呢?我唯一的弟弟离世已经十余年了,父母又没有其他的孩子,他们的两个孙子都二十来岁,担这个重担恐怕还为时尚早。父亲又加上了这句话。我看见父亲的眼眶又潮湿了,眼泪即将溢出眼帘,但父亲没有伸手去擦,而是用暴露着青筋的手更用力地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年月日。

写完短短的几行字,父亲拿起纸又看了一下,又出声念了一遍。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字没有写好,错了一个偏旁部首,但加上去又不好看。他就重新认真地又誊写了一遍,写完再三审阅,然后便递给了我,问我,把这放在什么地方?

当听到我说和他们的身份证户口本存折放一起时,父亲说行。然后大家就转移了话题,又开始看起了电视。

我怀里揣着父亲写的这个字条,心里沉甸甸的,不知什么滋味。是啊,这是父爱是信任还是信仰还是什么其他的情愫,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父亲养育了我,父亲把他的后事,这简单的、女儿不会被别人为难笑话的、又体现他意愿的后事嘱托给了我,他最亲近最信赖的人,这就够了。

这一天还是不要早点到来吧!这个遗嘱最好不要由我去执行!不是我懒惰,也不是我怕担责任,而是我希望我父亲能够按照他的希冀,能够看到他的两个孙子长大成人,重孙满院乱跑,实现了他的愿望后由他的孙子执行。

后记

《时光的印记》仿佛是从昨天穿行过来的,准确地说,收录了从1984年春我上大学一年级时发表的第一篇散文,到2022年秋冬职业生涯快结束之际发表的最后一篇散文。

2020年,我实现了文学旅途的第一个小目标,中国工人出版社将我以前发表的散文和诗歌结集出版了,名为《时光的声音》。和所有的文集一样,那本书的出版有诸多遗憾。

许多文学界的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出散文或诗歌的专集,而是搞了一个散文和诗歌合集?言下之意是那本书不伦不类的,像大杂烩。其实大家不知情的是,数十年间,忙于工作,忙于生计,我的文学库存里就没有足够的存货。我一直认为,所有目标的实现都伴随着遗憾,《时光的声音》也不例外。

我和大多数人一样,一生远非坦途,也非风光无限。但我热爱生活,热爱生活赐给的所有遇见,经常是一面探索寻找,一面挣扎奋斗,然后付诸思考和写作,我是“我思故我在”的忠实实践者。

工作之余,我把自己人生中的所思所想所感,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写的柴米油盐、琴棋书画、友情爱情、人生感悟都是很自我,很真诚,很质朴的,有的可能是有失偏颇的,谈不上精彩,更谈不上深刻,但所有的文章皆源自本心。

非常感谢高亚平先生在百忙中为《时光的印记》写序,非常感谢太白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申亚妮女士、责任编辑姚亚丽女士的辛勤付出,因了你们的劳作,这本书才得以面世。也非常感谢对我文学写作予以支持的各级领导、文学界朋友、同事、家人,有了你们,我的文字会越来越精彩。

生活是纯粹的,也是现实的。每天都是现场直播,没有彩排,没有浓墨重彩的装点。我作为一名文学的寻梦者,将我认为应该写出来的东西写了出来,我深知自己才疏学浅,功力不足,我也真切地希望得到文学界前辈、老师、同仁及广大读者的批评指正。

同亚莉

2022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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