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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第2页）

“住手！单于是不许斩杀苏正使的！”

“云朵姑娘！”苏武吃惊地叫了一声。

苏武快速地扯下一绺衣袍上的布，包在云朵受伤的胳膊上。

卫律已经到了气急败坏、怒不可遏的地步，他声嘶力竭地对苏武狂吼大叫起来：“身为囚犯，你胆大妄为，污蔑单于的重臣，就是对单于的无端蔑视，罪大恶极！”

卫律双目要喷出火来似的血红。他接着又直指年轻美貌的云朵姑娘，仿佛捏着嗓门在说话：“你只是单于派来伺候伤者的一个侍女，有什么资格管我丁灵王的事情？难道让你服侍苏武，还服侍出别的事情来了？”

“卑鄙！无耻！”苏武重重地将骂声砸在卫律的面前。

大帐门帘忽地被掀起，外面的风趁机蹿了进来，刮得火盆的火苗呼呼扯动。

进来的人对卫律传令：“丁灵王，单于召见！”

卫律将剑往腰间剑鞘一插，气哼哼地跟着来人出了大帐。

留在审讯帐内的苏武担心地对云朵说：“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这里挡这一下子！你瞧瞧，多悬哪，要不是你有一身好功夫，恐怕难躲他这一剑！”

云朵姑娘忽闪着明亮的犹如蝴蝶一样的双眼回答道：“没事的，只是划伤了点皮，这点小伤对我根本就不算事。”

望着云朵姑娘纯真无邪的姣好面容，苏武被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感动了。他怎么也忘不了，他上次自杀未遂之后的日日夜夜，是云朵姑娘无微不至地照料他，精心地伺候他，还时不时地给他讲草原上的趣事，逗他开心，才使他的身心渐渐得以康复。云朵姑娘天天为苏武煮奶煎药，一匙一匙地喂他，使得他对她有了深深的感激之情。后来，当苏武看到云朵姑娘骑马射箭身轻如燕时，他一下子震惊了。

“你一个年轻姑娘家，怎会练得一身如鹞鹰般的功夫？”苏武曾经问过云朵。

当时听到苏武的问话，正在煎药的云朵，抬起在药雾里被熏得红通通的如同原野里一朵时隐时现的花般的脸颊，一边滗药水，一边随意地回答道：“不瞒苏正使您说，我为什么这样用心地伺候您，一是因为敬重您，您是为汉朝匈奴和睦来到我们漠北草原的；二是您的精神和品格让我打心眼里敬佩；三是在您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魅力，这种魅力不断提醒我，一定要将您照料好，使您快点恢复健康。”

云朵姑娘的声音，使氤氲着中草药浓浓气味的营帐里显得格外温暖。

她一边将熬好的汤药端到苏武面前，一边忽闪着具有匈奴人特质的有点凹陷但明亮有神的大眼。将药递给苏武后，她坐到了对面，继续说着，只是音调比刚才多了丝丝惆怅：

“我的父亲和哥哥跟着军队到边界去打仗，三年没有音信，不知是死是活；我的母亲，因为想念丈夫和儿子，加上一直在担心，后来患病不治，去年离世了。如今，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一只孤雁……打小我就被父亲驮在马背上，小小一点点就随着父亲驰骋在草原上。父亲教我拉弓射箭，教我围猎，让我像男孩子一样经历风霜雨雪。父亲说，天下不太平，女孩子必须练就一身硬本领，这样才能保住自身不受欺负……我恨战争，恨不断挑起战争的人。我多么希望，中原和漠北的君王官员们都能像您一样，求和睦，求平安，为两地的百姓能过上安宁正常的生活而奔走而努力……”

苏武被云朵姑娘的话深深打动了，他忙以父亲般的口气对云朵安慰道：“会的。姑娘请相信，战火总会有熄灭的那一天。两地的民众，一定会盼来和平和谐、共生共荣的日子！”

苏武一面回想着自己与云朵姑娘前些时候的情景，一面顾及着云朵胳膊上的剑伤。

“我就不明白，你们汉人的这个卫律怎么对您窝着那么大的火，一心想置您于死地！”云朵缠裹住了伤口，若有所思地对苏武说，“难道他过去和您有什么恩怨？”

苏武笑了笑，回答道：“不是我和他有什么恩怨，是他这个人贪图荣华富贵，打心眼里就不想让中原与漠北言和。如果两地和好了，曾经出卖汉朝、出卖同胞的卫律，还能过上现在这种逍遥自在、权柄在握的生活吗？他为了一己私利，宁愿让大汉和匈奴就这样永远打下去。”

大漠原野不时地变换着脸色，一会儿满天灰白一片，一会儿又昏暗无光，连群飞的小麻雀都非常不安地从树林那边密密麻麻地飞起，在光秃秃的地面上乱跳一阵，又呼一声飞去。只有猫头鹰还挺立在孤单的一棵老榆树上，哲人似的，俯瞰着下面的军营帐篷以及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所有人间事物的深深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