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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第1页）

远在北海的苏武，冥冥之中似乎有种预感，总觉得自己仿佛换了一个人，心情格外清爽，十几年来一直缠绕他的纠结一下子散去了，只留下一份愉悦在心头萦绕。

“儿子！儿子！”苏武手握节杖，声音响亮地呼唤着通国。

又长高了一截的通国，听见父亲的喊声，忙从老疙瘩树那边跑了过来，兴冲冲地问道：“父亲，有啥好事了，怎么这么高兴啊？”

苏武眯缝着眼睛，看着阳光照耀下儿子稚气未脱的可爱样儿，对儿子说：“父亲昨晚梦到了一只神鸟，它会讲人的话哩，还对父亲说圣上派人来接咱们回大汉了！”

苏武说得眉飞色舞，连他自己都觉得稀奇，身子轻盈得好像要长出翅膀来一样，心底一派鲜明光亮的景象。

云朵从右边走了过来，听到父子二人的对话，几乎笑弯了腰，对通国说道：“你父亲呀，只要是梦到回大汉，就换了一个人似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夫人，这你就不懂了。”苏武神清气爽地笑眯了眼，看着云朵，字正腔圆地强调，“人有时的预感很奇妙，当有好事来临时，你自己都无法解释那种神奇的感觉。”

正说话间，报喜鸟将一串串喳喳喳的声音由老疙瘩树上抛洒而下，恰似将银珠项链戴到了人的脖间。

“看，怎么样，吉祥鸟报喜来了！”苏武孩童一般，冲着有喜鹊的树喜滋滋地叫了起来，一脸的喜庆之色。

“这神鸟很有灵性。在中原，只要它在半空冲谁家叫，这家定会有客人或有喜事临门，灵验得很呢！”

云朵见夫君这般兴奋，也跟着高兴起来，一边抿嘴笑，一边喜乐地应和道：“是是是，这长尾巴、黑白分明的鸟儿，在草原也被认作是能给人带来祥瑞的鸟呢。”

通国又自个儿去玩耍了，苏武望着儿子蹦蹦跳跳的身影，自言自语道：“一定要让通国回到大汉去。”

云朵也看着东奔西跑独自找乐子的儿子通国说道：“是要让儿子回到大汉去。小小年纪，生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长在这苍茫的原野……多么懂事的孩子啊！”

“所有这一切，都是托夫人的福！”苏武不无感激地给云朵说，“你是你母亲梦到祥云才来到这人世上的，所以，你是一朵吉祥的云，生下的儿子能不懂事吗？”

云朵收回目光，看着夫君的脸，激动得眼含泪花，说：“我一想到咱们一家三口有一天回到了中原，就不由得心跳加快……”

“是呀！”苏武伸手上去，一边为云朵将脸颊上的一绺灰发轻拢到耳根后，一边无限深情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咱们一块儿回到汉朝，我带你和儿子去我的家乡看漆水河岸蓊蓊郁郁的大树，那壮实茂盛的样子和这里的树木有着明显的不同。儿子还能在河岸边的庄稼田里，春看蝌蚪，夏听蛙鸣，秋逮蚂蚱，冬望银装素裹……我的家乡一年四季分明，每季都有美景可观，每一时都是缠绵无尽的情景……”

“夫君一提到家乡，就变成老顽童了啊！”云朵脸上的皱纹如同秋天的花朵，绽开了一片季节的烂漫，“我也对回大汉有种牵肠挂肚的盼念。”

说话间，有风从西边刮过来，在干草丛中欻欻啦啦一阵声响，清脆的音韵使人感觉亲切无比。

苏武说：“这里的天是越来越冷了，看来，咱们明天，最晚不能过后天，就要赶着牛羊转场了。”

随草而移动，见水而扎帐篷，跟着季节跑是牧羊人一贯的生活规律。

居无定所，让漠北大地上的民众具备了宽广的胸怀。哪方水草肥美，就在哪方安家，就在哪方放牧自己的理想和希望。游牧民吃牛羊肉，喝马奶茶，他们对这些养育他们生命的生灵有种至高无上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