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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第1页)

漠北大地,匈奴的议事大厅里,卫律盯着来回走动的单于且鞮侯,带着煽风点火的口气道:“大王啊,那苏武就是个冥顽不化的家伙。我用刺杀虞常的恐怖场景来恐吓他,给他看,他不但毫无惧怕之意,还张口骂我是匈奴的走狗。我以汉朝兄弟的情谊劝说他,并说您是个肚量大的君主,如果归降了匈奴,一定会给他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让他享用一生……他听了依旧骂我,什么卖国贼呀,贪图享乐呀……这,简直就是个不通人性的畜生!”

且鞮侯刚开始时还在转悠,听到后来他突然定定地立在卫律面前,全身心地投入到倾听丁灵王的倾诉中,且随着卫律的讲述,他的眉宇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凝聚在一起。直至卫律说完,他才饶有兴趣地下了道旨令:“这苏武原来还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既然荣华富贵都诱惑不了他,高官厚禄也没有使他动心,没办法征服他了,就将他囚禁起来!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单于的刑罚硬!我要让汉朝使者好好尝尝我草原雄鹰制造的囚牢的滋味,不信他苏武会宁死不屈!”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茫茫原野已经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雪花很是迷人,优雅又美妙,一来到人间尘世,就像未成熟的女子一样,左顾右盼,顾盼生姿。每一片雪花都那么轻盈,飞呀,转呀,似在寻找自己前世的归途。一旦落下,或枝丫上,或干草间,或沙土窝里,该装扮谁,该在哪儿消融,一转眼,一拧身,便似轮回千年。

苏武昨天被扔进这座囚牢时,才知道匈奴人特制的牢狱原来是这种露天的地窖。被置于地窖的人,被断了吃的喝的,只能在这里眼睁睁地望着天空。陷在地窖,看高高的土壁以及和地窖口一样大的或晴或阴的头顶上的天空,让人有种已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的感受。

地窖上方的一块天,昏暗得犹如阴曹地府。苏武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经过了多长时间,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有时又觉得仿佛是在做着一个长长的梦。

就在苏武被饥饿和焦渴折磨得嘴唇干裂,口中连一星半点的唾沫都没有了的时候,天空落雪了!这雪絮,像救命的精灵,由微到小,由小至大,开始只是一粒一粒,后来就变成了一朵一朵,由稀少继而稠密地往苏武的地窖里飘洒。苏武一手紧握节杖,一手抓捧着雪花。初始时,他一星一点地往嘴里放,直到后来,他已变成了雪人,就用手抓,一抓一把喂进嘴里。

雪一进肚子,很快化成了冰水,焦渴解决了,跟着轮番上来的饥饿又将苏武的肠胃狠着劲儿地抓挠。昏昏沉沉,苏武本能地扯掉了穿在身上的皮袍的羊毛,一同咽下了肚,雪和羊毛填充着辘辘饥肠。在漠北苍茫的大雪天地里,在野蛮统治一切的匈奴胡人的露天牢狱里,羊毛承载着救命的力量,维系着一个不屈的灵魂继续生存下去。

最初,苏武一被关到地窖,倔强的关中汉子心头的第一个闪念,就是要告诉匈奴单于:你们想用酷刑威逼我就范,我苏武偏让你们看看我大汉男儿不是任人随意摆布的!

雪越下越大,越飞越狂,像有人专门往地窖里填雪一样。头顶上方,苏武只能看见一块惨淡昏暗的天,还有大片大片不停盘旋而下的密密麻麻的雪片。

漠北大地一下子被飞舞的大雪控制住了,白茫茫的原野,任雪花肆意地乱飞、狂舞,没多久,树林就白了头,山坡就披上了孝服,营帐就变成了白色的蘑菇,连飞鸟的叫声也被染得白惨惨的,掉进雪坑里,湮灭了。

雪原是凄凉的,不见了昔日牛羊马群遍地的热闹景象,也闻不到牧民家家毡房上袅袅升起的马奶香气。冬日的漠北原野,到处充斥着死寂般的气息,偶尔有野兔野鹿出没,也如同一道闪电一掠而过,留在雪地上的印痕,很快被飞来的雪花填平了。

地窖里的苏武,已经处于一阵清醒一阵糊涂的状态了。神志不清时,他连睁一睁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灵醒过来时,第一个闪念,就是要紧紧抓住比性命还要珍贵的节杖。

离开都城长安时,节杖雍容华贵,毛茸茸的,令人心旌荡漾!如今,苏武落难,节杖也掉光了曾经亮闪闪的红色牦牛尾。呈现在苏武眼里的节杖那凄惨的面目,时常使他深感内疚和心寒。

雪还在不停地下,偶有一阵风过来,卷起雪团从上面抛下,砸在苏武散乱的长发间,落进他破败成絮的皮袄里。

冷得发抖时,苏武就使出浑身的劲头攥握住节杖,仿佛抓住这杆节杖,就能给他输入活下去的万般能量。饥渴难耐时,苏武吃雪,吃皮袄上的毛;嘴唇干得渗血,他就用雪捂在嘴上……苏武蓬头垢面,不知道时间是个什么东西,日子为何物,他仿佛已置身于远古时代,到了天地初开的混沌世界。

雪依旧在酣畅淋漓中做着尘世的梦,下过雪的天地,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苏武在昏迷中,明显地感到死神正以无比温柔无比甜蜜的艳唇亲吻他的脸,蜜一样诱惑他上去,上去……恍恍惚惚间,世界处在一派凌乱朦胧之中,天在旋,地在转,一个声音突然跳了出来,对他凝重而又坚毅地说:“赶走死神!赶走它!睁开眼睛你才能够活下来!你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回到中原!”

苏武一激灵,醒过来了,睁开只能看到一丝微光的双眼,刚才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轰响。他渐渐明白过来,原来刚才呼唤他已经游走于漠北野地的灵魂重新回归到身上的,是他手中紧握的这杆节杖!

这熟悉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周围。苏武不断地回味着那个声音,过了许久,他才梦醒般地听出来了,原来那是皇上的声音!

苏武顿时浑身一热,他想立刻跪下去给圣上叩头,这才发觉自己僵硬的双腿其实一直就是顺着地窖的土壁跪着的。他还想喊一声“万岁”,可嘴唇干得无法张开,喉咙如同着了火,撕裂般疼痛。干裂的嘴唇只能微微翕动一下,半点声也发不出了。

节杖被苏武牢牢地抓在手中,与他的身体长在了一起似的。苏武感到另一只手还能动,就颤抖地用力并拢一下手指,捏一撮雪絮,一面往嘴里喂,一面给自己暗暗加劲:“一定要遵旨活下去,不能倒在匈奴人的眼皮下,让他们看大汉使者的笑话;不能将尸骨撂在漠北荒野……只要活着,节杖就能跟着我回中原,再见到万岁!”

就在这时,一团重重的物体从地窖的上方猛地砸了下来。苏武感到掉下来的东西从自己的肩膀落到了眼前。苏武使劲摇了摇头,定睛一瞧,心里不禁一喜,原来是只兔崽,怕是在这种迷乱的大雪狂风的天气里,它忘记了回家的路,不小心误跌到苏武的地窖里来了。

小野兔被摔蒙了,晕晕乎乎地一动也不动,软软地待了好大一阵子才缓过来,颤颤巍巍地摇晃着身子,似醒非醒地趴在那儿。

苏武咧开嘴痛苦万分地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在心里说:“天不灭我,给我送上救命的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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